三年級的沈瑞芳先生,出頭露臉地做了這個護花使者。格開欺負人的姚鈴兒,把阮小檀扶出去了。飯堂內恢複吃飯氣氛。
姚鈴兒是個愚蠢之人,她隻顧發泄自己的怨恨,卻不曉得作惡總有代價,加上從前積累的過錯,她又被學校記一次大過。再有一回就會被退學的。
姚、阮二人的反目成仇,一整天都是熱門話題。晚上下學的時候,阮小檀家的黃包車,被幾個青皮流氓圍著,阮小檀試圖衝過去趕快走,卻被流氓攔住,動手動腳地調戲半天。
維持秩序的校役不敢管,若非有個外來的護花使者上前,阮小檀連跑開的機會都沒有。
珍卿默默地坐上車,驚異誰這麼神通廣大。
上回新寧百貨呂家的事,阮小檀和姚鈴兒家,都是全身而退。
這才多久的功夫,忽然他們都得罪流氓大亨,並且三兩日反目成仇?
這個局麵正中她的下懷,她卻隻有一個計劃,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呢?
回家路上遇到陸三哥,三哥問她怎麼心不在焉,珍卿把學校發生的事說了。
三哥不在乎阮、姚兩家,他隻在意珍卿的感受:“你叫人欺負了嗎?”
珍卿趕緊搖頭:“她們那些小伎倆,還不至於把我如何,何況我還會告狀,師長們早厭惡姚鈴兒,再犯一次錯,她就會被勒令退學的。”
陸三哥看她滿不在乎,想到她從不抱怨這些,忍不住心生憐愛,他摸摸她腦袋,攬著她向回走。
等回到家裡,他輕笑著問:“想不想知道,你同學為什麼倒黴?”
珍卿表示願聞其詳。
現在有個詞叫“流氓大亨”,他們一麵被租界當局默許行事,而今又有應天韓領袖撐腰,在租界可謂呼風喚雨。
一個叫閻孝昌的青幫頭目,與姚鈴兒之父合開一家博山藥局。這個藥局最近被人舉報,他們私通社會黨,給社會黨輸送違禁藥品。
當局一去偵查,果然發現有違禁藥,他們私自生產嗎啡和□□,向國內各地販賣,也向“匪區”有輸送。
據說舉辦人就是阮小檀之父,是阮小檀之交與姚鈴兒父親,原是關係密切的合作夥伴,之前因為口角相互銜怨,阮小檀的父親就暗暗舉報,把博山藥局的勾當抖露出來。
所以舉報人阮某某,被姚家和閻孝昌都記恨上,阮家再人脈深廣,都會有一段日子不好過。
知道內幕不多的人,所知就是這個樣子。知道內幕更多的人,就曉得阮父跟此事本無關,是因阮父與姚父,原來關係很,姚父向姚父透露過藥局的事,後來鬨矛盾之後,才把這件事抖露給彆人聽。
這個彆人正是徽州某將軍之子盧小驢,巧合的是,盧小驢跟流氓大亨閻孝昌有仇,他轉頭就向當局舉報藥局,才有後續這麼多事情。
坊間盛傳,青幫頭目閻孝昌不但涉獵黃賭毒產業,並且近來強力進軍□□業。
就在今年秋天,為爭奪徽州彩票發行權,閻孝昌跟盧小驢爭鬥厲害,差點引起一場械鬥。
陸浩雲見小妹聽得驚異,緊緊攥著她的手,一臉憂切地看著他:“三哥——”但她囁嚅半天,低下頭說不出來話。
她似乎猜到什麼,隻是不能宣之於口。他摸摸她的腦袋不言語。
珍卿默默哭起來,三哥用指肚給她揩眼淚,她說:“三哥,我以後做事,一定會三思而後行。我彆太為我……”
他對她是不一樣的,他有時候覺得,他似乎什麼都願意為她做,毫無保留地去做。
雨果講過,真愛的第一個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膽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膽。
他覺得這句話,越來越能在他身上驗證。他心裡有很多懼怕,在彆人看來也許可笑,卻切實地影響著他的決定。
若非怕她自作主張,把自己陷於危險境地,他所做的一切,壓根不會跟她提及。
他叫她知道一些事,也是想叫她警惕:這些名流世家背後,盤亙著不知多少利益與矛盾,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能應對的。
陸三哥寬容地笑笑,把她抱在懷裡說:“小妹,你答應三哥,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跟三哥講好不好?”
珍卿趴在他懷裡,默默地哭起來,甕聲甕氣地應一聲。
陸浩雲在培英有耳目,他很多事都曉得,連小妹與她施先生的緋聞也曉得,他趁現在的機會問:
“你跟施先生的緋聞,我也是那個姚——編造的嗎?”
珍卿點點頭說是,又特意解釋:“施先生人很好,像個大哥哥。沒有爛七八糟的。”
陸三哥若無其事地點頭:“這個人有點神秘,小妹,他神秘得有點泛紅,你答應我,跟他保持距離好不好?”
珍卿猶疑一瞬,施先生對她很不錯,一直包容而善意,就因為他“神秘得泛紅”,就遠遠躲開他,會不會太傷人?
看珍卿如此猶豫,陸浩雲瞳孔一縮,心裡很不痛快,他神態卻是尋常,笑著詢問:“有什麼難處嗎?”
珍卿咬著手指頭,很為難地說:“施先生幫過我,那他遇到難處時,我不能幫幫他嗎?”
陸三哥笑得溫善,說:“你告訴三哥,三哥來處置吧。”
她似有疑慮地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句良心話,《功勳》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