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館聲勢日盛,但行事卻故意低調,陸浩雲和杜珍卿的這些上層關係,他們往日竟都沒顯露過。好個奸詐深沉的公子小姐!
杜珍卿之父杜誌希,他事前也調查過,他學問不一定壞,卻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子。聶梅先原定的計劃,就是想從這杜教授身上謀點活動經費,沒想到,竟被這麵憨心奸的小白臉擺一道。
這杜教授演技實在好,把他的特工都糊弄過去:杜誌希教授,你不演電影可惜了,我聶某人記住你了!
聶梅先挾罪訛人,也不是頭一回乾,以前是無往而不利,哪個苦主也不敢聲張,從沒有像這回一樣被耍得團團轉。
他自認是個識時務的俊傑,既然謝公館如此勢大,自然要避其鋒芒。
穩當得錢的勾當失利了,險中求財的辦法看來必須著手了。
說來也巧,這年頭人人缺錢,海寧城南邊有一群散兵遊勇,也有些稀奇古怪的巧宗弄錢,既然被他知道了,他就正好分一杯羹吧。
杜教授要是知道,一個精明辣手的特務頭子,把他看得這麼高明,他恐怕更忍不住要哭。
他是真以為,珍卿做了什麼出格的事,都快把自己給嚇癱瘓了,本著“拿錢銷災”的原則,他把原先要給珍卿買房的錢,全都放在“拿錢消災”的預算裡。
誰曉得先給的五千塊錢,那幫人竟給他退還回來。他搞不清對方是何意圖,擔驚受怕得不得了,到處找他老婆謝董事長,急得陀螺似的亂轉。
珍卿和三哥先後腳回來,大家談起話來,才曉得杜教授送出五千塊錢。
如此把大家驚得不行——聶梅先一嚇杜教授就給錢,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本來沒罪名不心虛,一給錢人家覺得你心虛,更要放開膽訛詐呢。
那個聶梅先也莫名其妙,故弄玄虛地想訛錢,卻叫人把五千塊還回來,也不曉得弄得什麼伎倆。
珍卿要是曉得,聶某人以為他爹麵憨心奸,故意配合陸三哥做陷阱害他,她一定要為杜教授喊冤:杜教授他是真的憨,說他奸實在太冤。
大家都擔心聶某還有後招,陸三哥冷靜地分析,應該是懾於他們背後的靠山,不想惹麻煩了。杜教授這才三魂七魄歸位。
其實,他們的清、黨行動,說是在大肆捕殺社會黨人,其實“清除異己”的目標也很重要。陸三哥聽警備司令部的翟俊說過,當初兩黨合作的時候,好多青年男女都是雙重黨籍,這在當時是極為時髦體麵的事。
海寧警備司令部的司令夫人,以前是非常活躍的社會黨人,還有應天文化委員會的常先生,以前也是一位社會黨。像他們這樣的多得很,發一則脫離社會黨的聲明,就可以輕輕鬆鬆地重新做人。
所以他們捕殺社會黨人,未必所有人都將其視為鐵律一樣執行,各種山頭派係的臉色要看,金錢美色的麵子也會賣。聶梅先今日的舉動,分明是為了訛錢來的。陸三哥井不在乎給他仨瓜倆棗兒,但對這些無所不至的臭蟲,他井不情願與之虛與委蛇,所以乾脆頭一回就做絕。以後大家行走江湖,就各憑手段吧。
杜教授摟著珍卿,看待得小心肝兒似的,問她有沒有被嚇到。
珍卿躲開杜教授的鹹豬手,坐到謝董事長身邊問點事。
她曉得中西義賑會在為楚州災民做事。原來她更多地關注自己,所以連捐款也捐得不多。
現在她想打聽一下,義賑會在楚州救災,到底是怎樣的一套模式,她捐的錢能否切實幫助災民。
謝董事長帶珍卿到書房,先給她看一些文件,包括他們在楚州的救災方略,以及款項籌集、物資調配、人員設置等,珍卿一看才知,竟然有一套很完備的辦事章程。
因為曆屆政府無力救災,中西義賑會等民間慈善組織,從成立之初,就承擔起救災善後的社會責任。
中西義賑會除了現時救災,還有一套“防災事業”的建構,重點提高災害多發區的防災能力。
比如對於水災多發的楚州,義賑會除了給予錢糧救濟,還以義賑會的救災款項,購買生產生活資料,雇傭上年無地可耕的災民興修水利、道路,清理洪災中淤塞的河塘溝渠。這種以工代賑的方式,不但恢複了生產能力,還給災民發放工錢,讓他們度過了災荒過後的秋冬季節。
義賑會還在鄉村地區,幫農民組織起互助性的社團,讓他們能夠相互幫助著,在災荒過後的翌年春季,有錢購□□耕的生產生活資料,儘量免受高利貸者的盤剝。
謝董事長給珍卿講,此時的廣大農民,飽受苛捐雜稅的危害,他們根本存不下錢,一旦出現天災人禍,他們不是拖家帶口地逃荒,就是向高利貸者借債度日。
農民借貸來的錢或用來看病,或用來購買生產生活資料,一旦還不上高額的本息,不但生產進行不下去,還不得不賣兒賣女,弄到家破人亡。
這個農民間的互助社,珍卿聽得頗為神往,這似乎已經已經搭上社會革命的邊了。不過,苛捐雜稅的盤剝,還是沒有消失啊。農民的地,還是容易被奪走啊。
……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讓女主男主,成為什麼萬眾矚目的明星人物,也沒想讓他們做什麼驚天偉業,就是在這個社會背景下,讓他們從自身出發,做他們願意做而且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