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卿後來聽二姐說,原來吳祖興也卷進這場旋渦,前線中央軍在他這采購被服,他用錢色賄賂軍需官,提供的是拉寬太過的堆倉布,非常地經不起戰場消耗。以致戰士新衣上身不久,就成了個破破爛爛的隊伍。
但吳祖興自有辦法,他還是以金錢美色,從容豁免了自己的罪刑。由吳祖興的事情可知,這幫特派員的鐵麵無私,多半是虛多實少啊。
對於吳祖興的行事,吳二姐實在不恥,謝董事長默默痛心。珍卿覺得,吳祖興真無謝公館的風骨,是不可與之為伍的人。幸好早早叫他離開了。要不然恐會牽連謝董事長。
隨著時間的推移,珍卿從各種渠道了解到,作為懲奸特派員的欽差大臣們,私底下也沒做什麼好事啊。
原來,那些被槍決的所謂奸商貪官,除了真正毫無門路的替死鬼,不少都通過權錢色的內幕交易,贖免了各自的死罪、活罪。有不少被處決的犯人,實際是其他死刊犯、政zhì犯,甚至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所以有人說這懲貪除奸大會,就是張寡婦床上的棒槌,就是擺出來給傻子看的樣子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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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三哥不在身邊,從春天到初夏的數月,珍卿過得還算順遂。但從五月下旬開始,她開始遇見一些怪事。
在全蕉監獄觀摩過懲貪除奸大會後,珍卿是《葫蘆七子》作者的事,數日間傳得市巷皆知。《葫蘆七子》受眾廣大,甚至有說書藝人改編成話本,在街市茶坊《葫蘆七子》的故事。對作者身份的爆料,數日內熱度持續高升。
不到一個禮拜,連積糞賣水的人也曉得,最著名的小人書《葫蘆七子》,是個叫杜珍卿的女中學生畫的。珍卿有次放學回家的路上,竟聽見路人議論此事,說她是“少年天才”之類。
珍卿認真回想起來,此事的知情者其實不少。驚華書局的相關人員,《九州畫報》的相關人員,自然是知道的。
去年夏天,驚華書局古以錦先生,《寧報》的肖如山先生,大張旗鼓地找她談合同。當時客廳餐廳說話,也沒有刻意避諱傭人,有聰明的能猜出來。珍卿覺得秦姨、胖媽可能曉得。
雖然再三叮囑相關知情人,叫他們務必對作者身份保密。但他們沒讀過保密守則,即便沒有告知外頭人,也難保沒有對近人說起過。她期望的所謂保密低調,隻是小範圍內的保密低調。
但是她認識的知情人中,不應該會有刻意宣傳的啊。還是杜教授從平京回來,帶回鄭餘周先生給她的信。珍卿才曉得應天的大人物談起過她,有人惡意敗壞她與慕先生清名,擾亂上位者的視聽,鄭餘周先生左右權衡,把她的事講給宴會上的人聽,主要是講給韓夫人聽的。
鄭餘周先生信中致歉,說當時參與宴會者中,不該有人會這樣無聊:莫名把這個消息鼓吹出來,聲勢弄得大江南北都曉得。
這個消息發酵一陣子,熱度已在向全國輻射。“杜珍卿”這個名字,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
親戚朋友們都打電話問,報紙上講的是不是真的。
謝公館最要好的親友們,謝家舅舅們聽後真高興,義賑會龔老先生問了也感意外。而大家態度都是和好善意,感覺與有榮焉的,但也沒過分大驚小怪。畢竟有教養底蘊的家庭,孩子的成材率會比較高,出些所謂“天才”也不太離奇。
培英的好友同學也輪番來問,她是不是做《葫蘆七子》的杜珍卿。珍卿思慮再三還是承認了,這是沒必要否認的事,現在說謊或者緘默,搞不好將來輿論會更不利。
朋友們第一反應是生氣,珍卿做小伏低地道歉,跟她們訴說自己的苦衷,就是想低調地過日子。樂嫣非常溫柔體貼,她幫著珍卿勸哄大家,不到一天就給哄過來了。其他人屬實興奮較多了。
好嘛,她本在校內小有名氣,當下更成為培英的大明星。遠近親疏的校友們,把她當成香餑餑捧著,出入各處總有同學來打招呼,上廁所也有人指示談論。甚至有不認識的低年級學生,送她進口巧克力和名貴糕點,還有人自家做應季的衣裳,竟然給她也做一件。
老天爺,從前跟她略有齟齬的彭娟,竟然硬塞給她一套翡翠首飾,請她有空到她家做客,他們一家都怪喜歡她。而且,送首飾彭娟可不是特例,珍卿天天拒絕禮物還挺累。
同學的熱情已叫人無所適從。各個階層的校外社會人,包括蜂擁而至的記者們,也叫珍卿不勝其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