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上校對雲希宜並不凶狠,而是建議雲希宜回應天,避開懲貪除奸的輿論是非。但叫雲希宜灰溜溜地回到應天,便把他的公務私事都誤了,他怎麼想都不甘心。
他曉得閆上校的手段,也曉得他的狠辣,就趕忙滿臉堆笑:“上校明察,我跟這小丫頭兒,倒是沒什麼過節,是跟他的父母有點小摩擦。”然後略講他家屈辱舊事。
雲希宜跟閆上校推心置腹,閆上校意味深長地笑著道:“既如此,雲秘書長可願給閆某薄麵,由我給你們充個和事佬?把這一場舊債了結?”
閆上校取出打火機玩,把一份報紙卷巴起來,拿火點燃了,雲希宜頓時心思明了。
不過他也有個疑問,向閆上校問道:“莫非上校跟謝公館,有什麼故舊交情不成?”
閆上校不露聲色地說道:
“與謝公館倒是無舊,有位故舊托閆某從中調和。不知閆某這張糙麵,雲秘書長能否瞧出好意來?”
雲希宜想清形勢處境,對閆崇禮立刻俯首帖耳:“閆上校的好意,日月可鑒啊。說句掏心的話,沒想到這小丫頭兒跟唐三藏一樣,有六丁六甲、五方提諦常伴護身,背後還有這麼多靠山。閆上校,老弟正愁不好下台,您願當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弟感恩戴德啊。”
閆上校對他稍稍一點撥,他便表現得如此馴順。閆上校覺得他識時務,一麵又對他更加警惕。
若雲希宜真對誰恨之欲死,完全不計較後果,不妨直接消滅她的□□。雲希宜卻不知有何後招。閆上校知道,此人不會輕易放下怨恨。不過,這未嘗不是他的好機會。
閆上校打算多做些好事,但他不能白白地做好事,一定要讓獲益的人清楚知道。
按照閆崇禮上校的建議,雲希宜不宜再在海寧露麵,便準備灰溜溜地回應天。雲希宜去養小情人的洋房,去瞻仰緬懷了一番,本來準備悄默聲地離開。沒想到這還有記者蹲守,一見雲希宜在此現身,一窩蜂地擁上來的提問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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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懷疑的兩個傭人,方姐還關在租界的女監,嶽嫂是給《真相報》費曉卿提供信息的人。珍卿請蔣探長幫忙找嶽嫂,還是秦(采薇)姨提醒的珍卿。
嶽嫂一直愛收拾打扮,可以她做幫傭的工錢,買不起太貴的衣料首飾。她有個信任多年的薦頭兒,給她介紹些質優價廉的衣料首飾——基本都是一些舊物,嶽嫂說不定還保持著聯係。
倒真是多虧秦姨的提醒,他們找到嶽嫂之後,碰運氣找到了《真相報》的主編費曉卿。準確地說,找到準備帶全家離開中國的費曉卿。
費曉卿的妻子是啞巴,他的大兒子是殘疾,他小女兒身上也先天病症。費曉卿對阿成痛哭流涕,說他本意不想害杜小姐,隻是一家子要圖個活命。恰好他從前做《建設報》,跟雲希宜共事過一段。雲希宜以巨利相誘,走投無路的他就應下。他也覺得不好,可是他彆無選擇了。
然後費曉卿告訴他們,雲希宜有可能想做什麼,他隻能是猜測一番。雲希宜究竟想做什麼,雲神神秘秘一直沒有明說。
珍卿隻叫阿成轉問一句:“你們想去哪個國家?”就由著他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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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六月初旬的時候,揪著珍卿不放的《真理報》,毫無緣由地宣布停刊。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珍卿是《葫蘆七子》作者的事,熱度漸漸地冷卻下來。
這世上每天都有奇異新聞,沒人處心積慮渲染珍卿的事,她也漸漸被人拋之腦後。
有一天,珍卿看有關雲希宜的報道,《新林報》有一篇標題是“藏嬌處人去樓空,雲特派員黯然徘徊”。然後有個三俗小報登了一連串的圖,繪聲繪色地講雲太太打雲希宜。當然,這事發生在雲希宜回到藏嬌處,想念不知所蹤的小情人後。雲希宜豢養的金絲雀兒,被雲太太帶走了,天曉得雲太太怎麼對她。珍卿對此不覺多快慰,但也不想讓同情心泛濫。
謝董事長這人洞見很深,在此“懲貪除奸”的凶險時刻,對付雲希宜這種官麵人物,他們作為商賈之家,一定不能由著性子使陰招。
不然閆崇禮上校那等人,一旦抓著把柄就要訛上來。破家的縣令跟滅門的府尹,這都不是說著玩的話。海寧的這一陣腥風血雨,已經足夠大家看清楚,有槍的軍人對著有錢的商人,商人是多麼不堪一擊啊。
所以謝董事長找來俊俊哥,讓他這官麵人物從中說項,以輿論和上峰的壓力,側麵叫雲希宜曉得,便是官麵人物也不是三頭六臂、刀槍不入,陰招不能使他們用陽謀,也能叫你瞻前顧後,不得不把爪子收起來。
雲希宜的上峰把他逼走,可以想見他絕不會放棄,說不定又在醞釀卷土重來。
雲希宜的太太是南洋富商,珍卿還是請出版界朋友幫忙,在賣到南洋的《江南日報》上,隔三岔五就登雲希宜的醜事,指望叫雲太太的娘家人看到,最重要是叫她的親友看到,倒要看看拆不拆得散他們夫妻。
稍後珍卿又看到一消息,雲希宜的靠山祈連海,在參加一次會議時,被神秘刺客刺殺,人沒死但傷得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