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板給珍卿找了兩把古劍,說叫她不必還,說著就找東西幫她裝劍去了。
這時有位女客人來買古琴,想叫陶老板給她試試音。珍卿見陶望三還沒有回來,就幫陶先生做了回表演嘉賓。
古琴之音沉曠悠遠,幽微餘音能至心底深處,買琴者與其他客人看見珍卿奏琴,都默默地站在那聽。待珍卿一首曲子彈完,欲買古琴的女人,很爽快地去付錢了。
一個老外拿本書過來,指著上麵一句話問珍卿,能不能幫他解釋是什麼意思。
珍卿看見陶望三走過來,手裡拎著一個劍囊——是藍色緙絲蝶紋布做的,她一會背在身上,大約很像古代的女俠客,很有錢的女劍客。
她不由對陶望三笑一下,才給那個老外看文句的意思。珍卿一翻那本書的封皮,是講中國古典音樂理論的。
老外有疑問的文句是: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
這一段話出自《禮記·樂記》,還真是不好解釋,珍卿拿英語給他解釋半天才總算脫身。
冷不丁在門口遇見吳祖興,他身邊的人穿著嶄新的政府公服,英武而隱藏殺氣的形態,給人撲麵而來的壓迫感,珍卿下意識避開他的眼神,覺得這個生人看著很眼熟。
吳大哥上下睇著珍卿,陰陽怪氣地說:“小妹,你跟陶先生熟絡,莫非小西澗也是你三哥開的?”
那個魁梧淩厲的公服男子,直勾勾地上下掃量珍卿:她今天穿著中式的襦裙,上麵是月白衫,下麵是丹色裙,裹著她細骨玲瓏的身軀線條真是曼妙;她瑩潤的臉龐粉撲撲的,像一顆鮮嫩欲滴的水蜜桃,一見就讓人轉不開眼睛。
閆崇禮上校瞬間眼睛大亮,目光灼灼地看著珍卿,眼神似乎能把人剝光一樣,肆無忌憚地盯著小姑娘看。
他看到珍卿背的劍:“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喜歡寶劍?”
珍卿不喜歡他露骨的眼神,覺得他跟吳祖興一起,大約不是什麼好人,就淡淡地回一句:“無可奉告。”
說著她就揚起小腦袋,像個小公雞似的氣昂昂離開了。
這個不苟言笑的煞氣軍官,看著身姿窈窕的小美人兒走遠,眼神炙熱得像裝著兩股岩漿,問吳祖興:“她是你小妹?許人了沒有?”其實,閆崇禮這是明知故問,謝公館諸人的情況他頗清楚。
吳祖興陡然一個激靈,心思浮動間,轉過許多極端念頭,末了意味深長地說:“已經許人,年初訂的婚,巧的很,她既是我的繼妹,將來也是我的弟妹。”
這閆崇禮原本相貌厚重,卻有掩不住的煞氣。鷹隼一般銳利的眼風,紮得吳祖興渾身毛刺刺,片刻後才似笑非笑地問:“吳先生,你今日帶我來此處,恰巧遇見你那鮮嫩可人的小妹,她又恰恰表演如此動人的琴聲,不會是你刻意安排的吧?”
吳祖興誠惶誠恐,連忙擺手解釋:“不會不會,在下絕不會的,您是今日才要找古董買家,在下臨時思及‘小西澗’,我即有通天的本事,也鋪排不了這些。小妹與我並不親近,您剛才也見到她的樣子。再者她的行蹤,在下可不能未卜先知。”
閆崇禮的疑心病稍稍收斂,能在此與小美人邂逅相逢,說不好正是天意呢?礙於小美人靠山太強硬,他對她本已打消念頭,今日見了這一出,他那一顆淫心又亂轉起來。
這閆上校瞅瞅吳祖興,此人與他弟弟向來不慕,特意帶他來到小西澗,恐怕也沒有安著好心。
閆崇禮微微輕蔑地眯著眼:“吳先生,你可知閆某為何痛恨奸商?”
吳祖興已經拿錢消了災,此刻再聽到“奸商”二字,心裡再不痛快也隻能陪笑。
這閆上校冷笑一聲:
“我跟娘相依為命,她沒運道,得了石淋病,請名醫抓貴藥,受儘折磨,還是輕症拖成重症,最後不治身亡。後來才知道,我借債給娘買的救命藥,沒有一樣不摻假:金錢草原來是銅錢草,海金沙裡頭摻的磚粉,吃了這些,我娘想不死都難啊。
“吳大先生,閆某平生最恨假貨害人、兩麵三刀的奸商,您的清白已經證實。家裡人若有不法之舉,可不要私心包庇啊。”
吳祖興唯唯而已,暗覺此人陰戾反複,不是可以結交之人,不過他似乎看上了小妹,由他治治好運氣的陸浩雲,也頗能趁他平生之意。
這一次偶遇,珍卿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