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查察(1 / 2)

第28章

屋裡的氛圍被壓抑到幾乎令人無法喘息的地步,徐青青打量朱棣那張黑到不能再黑的臉,感慨他這人的性格還真彆扭。

明明書生也是他人格的一部分,卻特彆嫌棄。或許這就是兩種人格無法互通記憶的緣故,他們都在彼此排斥對方。

啪嗒!

好像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

徐青青循聲而望,注意到朱棣的右手正放在腰際以下,似緊握著腰間的玉佩。徐青青正琢磨著朱棣是不是把玉佩給握碎了,就見他象牙白袍上開了點點紅花。

徐青青馬上起身去扯開他的手,果然見他掌心有血。

“瘋了?”徐青青把斷玉取出,看了下傷勢,還好紮得不算太甚。她取來烈酒擦拭傷口,再敷藥給朱棣包紮好。

朱棣全程默然,一聲不吭。

“莫非你吃自己的醋了?哎呀,我好像挺搶手呢。”徐青青把紗布係成一個小蝴蝶結,看眼仍在沉悶的朱棣,半開玩笑地說道。

“你是燕王妃。”半晌後,朱棣終於開口。

徐青青有點摸不著頭腦,朱棣突然說這種廢話乾什麼,宣誓主權?

“何必罵自己是母狗。”朱棣涼涼地睨一眼徐青青,起身便走。

她什麼時候罵自己是母狗了???

徐青青呆滯了下,轉即才反應過來,朱棣在針對她之前那聲‘狗燕王’。這廝的反射弧果然很長,就因為他反射弧長,搞得她反應不及時,沒能好好發揮跟他吵一架,就讓他給跑了,好氣人!

所以他剛剛掰玉佩,就為‘狗燕王’這聲罵在生氣?

果然是個瘋子,叫人琢磨不透。

徐青青本想再罵幾聲狗燕王出氣,馬上聯想到燕王剛才的‘提醒’,居然罵不出口了,真覺得好像在罵自己一樣。

次日,朱樉和朱棡一早就興致衝衝來找朱棣,因為蘿卜已經收完了,正好可以約著一起去放鵝。

“我今兒要扮獵戶。”

“我扮道長,其實我小時候真想過出家,做個道骨仙風、目無下塵的精絕人物。”朱樉說著就高揚著下巴,撣了撣身上的道袍。

從昨晚聽三弟說了他們放鵝的趣事後,朱樉對今天的放鵝就很期待,特意命屬下連夜準備了道袍和拂塵,所以現下他當然要好好發揮一下。

朱棣冷眼瞧這倆人的打扮,一個身上裹著半片獸皮,手拿著砍刀,背著弓箭。另一個青道袍加身,手拿拂塵,擺出一副‘我早已看破塵世’的傻模樣。

都什麼鬼,堂堂兩位親王,竟與三歲娃娃無異。

“四弟呢?四弟今天還扮書生?”朱棡好奇問。

朱棣未及開口,便聽到一聲清脆的女聲傳來。

“都這麼早啊?”徐青青依舊穿著一身道袍,如此與秦王朱樉倒是有幾分相似了。

朱樉見狀,忙拱手:“道友!”

“道友!”徐青青反應極快,隨即嘿嘿

笑著配合,倒惹得朱棣再一次拿嫌棄的眼神看他們二人。

“這山裡有野兔。”徐青青打量朱棡的扮相,提議道,“與其做假扮,不如真來,去打獵試試?”

“有道理。”朱棡主張去打獵,朱樉也隻好陪著他,權當做他的‘深山修行’了。

“那我跟書生繼續放鵝。”徐青青道。

四人兵分兩路後,徐青青得以和朱棣獨處,便追問朱棣碽妃的事情。

朱棣加快步伐往前走,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把鵝趕到了河邊後,徐青青就堵在朱棣跟前。

“你當我真好奇這些秘密?想病早些好,就必須追溯病因,才能對症下藥。王爺的病恰巧在碽妃去世之後發作,而王爺每次發作之前,都會想到碽妃。想來不必我說,王爺也該清楚碽妃有多重要。”徐青青遊說道。

朱棣微蹙眉,撩起袍子在河邊的石頭上坐下。徐青青也跟著坐下來。

秋風送爽,河岸兩邊的蒿草被吹得左右搖擺著,大白鵝成群結隊在清粼粼的水麵浮遊,水下撥動的紅掌清晰可見。伴著秋日的暖陽,嘩嘩的流水聲,白鵝們時不時地發出幾聲清脆的鵝叫。

“她是高麗妃,初來語言不通,心情又單純,雖得寵卻從不獻媚害人,一心隻想躲在宮裡的一角過清淨日子。從帶我開始,便全心在我身上,事無巨細地照顧我,比母後待我還心細。三年前,人病了,不足一月便走了。”

前麵敘述地挺好,突然一句話轉折,沒了。

徐青青疑惑地望著朱棣,“那她為何生病,生病後你又在哪兒,和她相處如何?”

朱棣不耐煩地看一眼徐青青,完全沒有說的意思。

徐青青繼續盯著他看,半晌了,見朱棣一點都沒有要坦白的自覺性。她就拿著籃子去順著河岸溜達,懶得理他。河邊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石頭,有的石頭上便掛滿了濕滑的青苔。

一顆潔白的鵝蛋正躺在不遠處,半露在水麵。

徐青青著急奔過去,一腳踩在了青苔上,連人帶籃子便往水裡撲。

後背的衣衫突然被提了起來,嗖的一下,徐青青穩穩地在岸邊落地,身體晃了晃。寬大的手掌帶著強勁的力量壓按在徐青青的肩膀,徹底將她的身體穩下來。

“多謝。”徐青青看眼河裡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石頭,自己如果頭朝下摔下去,可想而知境況會是何等的慘烈。摔得流鼻血或許都是輕的了,指不定還會磕掉半顆門牙。

徐青青瞄一眼朱棣

的袍角,蹭了很多綠青苔,在乾乾淨淨的白袍上特彆顯眼。徐青青知道燕王很愛乾淨,弄成這樣隻怕會不舒坦。

“王爺快點回道觀吧,我一個人就可以趕這些鵝回去。”

“進宮前,她在高麗便有心儀的男子。那次在她侍寢之後,父皇大發雷霆,就此冷落了她。宮中向來看人下菜,她受了諸多非議和委屈,就此便病了,再沒好轉過來。父皇不準我去看她,直到臨終前才得見她一眼。”

河岸邊大片的蒿

草在秋楓的摩挲中飲泣,朱棣的聲音淡淡的,隱沒其中,似毫無感情。

徐青青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朱棣話語背後隱藏著的巨大悲傷,像緊緊繃住的弦,壓抑著所有的情緒,維持著看似完整的表麵,實則再多出一道輕輕的力就會瞬間全弦崩斷。

徐青青發現朱棣的眼神依舊很涼,卻不是往常的薄涼,而是悲涼。

從其敘述的邏輯上來猜測,碽妃在侍寢那晚很可能無意間喊出了情郎的名字,惹怒了自尊心強大的皇帝,自此遭了厭棄。一個生存在深宮中的女人,一切命運自然都受皇帝的態度所左右,如此落得淒涼病死的結果在所難免。

雖然朱棣沒有表現出來太多的情感,但從他人格分裂的情況便可知,這位碽妃的死對朱棣有著巨大的心理上的刺激。想緩和這種情況,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情感宣泄,減緩心理壓力。但以燕王這種彆扭的性格來看,他八成不會宣泄。

“她忌日在何時?”徐青青問。

“九月初四。”朱棣道。

“過幾天就到了。”徐青青再問朱棣有沒有碽妃的遺物可以給她。

“作甚?”朱棣不解地看一眼徐青青。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朱棣將他腰間的玉佩扯下,遞給徐青青,那玉佩上所綴的穗子便是碽妃所做。

徐青青就把穗子取下來,玉佩還給了朱棣。

至傍晚,倆人趕鵝回道觀時,朱棡朱樉也回來了。朱棡和朱樉的發髻都略微淩亂,有碎發垂墜,幾片很小的枯草碎葉夾在頭發中,不太好摘掉。兩人一人手裡拿了一隻兔子,高高興興地炫耀他們打獵的成果。

“哇,這兩隻兔子可真肥,聽說這附近山裡的兔子最狡猾,二位兄長一天就能打回來兩隻可真厲害。”徐青青一臉崇拜地誇讚道,實則這附近山裡的兔子最好抓了。

朱樉和朱棡都在徐青青的讚美中得到了滿足。

朱棡還特意勾住朱棣的肩膀,“四弟,你媳婦兒的嘴可真甜,你三嫂遠不及她,三哥羨慕。”

“二哥也羨慕。”朱樉跟著附和道。

朱棣臉色陰沉,“二位兄長當去沐浴了。”

“嘖嘖,誇他媳婦兒他還不高興。”朱棡很不爽朱棣不給麵子。

朱樉拉著朱棡走,他們也確實該去沐浴了。

晚飯的時候桌上就多了三道菜,麻辣兔頭、油炸兔腿和紅燒兔肉。

本來三人來道觀裡吃苦,要特意吃農家的粗茶淡飯。這突然多出來

三道豐盛的肉菜,可把朱棡朱樉樂壞了。詢問之下方知,他們自己打回來的獵物便可以作為加菜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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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那你可要好好謝我們了。”朱棡得意了。

“可知這菜出自誰之手?”朱棣反問。

“誰?”朱棡問。

朱樉笑著夾了一塊兔肉放進嘴裡,點了點頭,“還能是誰,自然是四弟妹了。咱們一方打獵,一方做菜,算平手了,誰都

不用謝誰,有美味吃就好。”

“唉,有些人的媳婦就是了不得。”朱棡酸了一嘴,也不再廢話了,高高興興地吃飯。等明日還要繼續努力打獵,在飯桌上加菜。

三人吃飽喝足之後,朱棡借口散步,閒閒地往後山走,最後鑽進了竹林裡。

劉靈秀早在此等候多時,看見朱棡後,馬上行拜禮。

“呦,這段日子養得不錯,細皮嫩肉了。”朱棡用玉扇挑起劉靈秀的下巴,打量兩眼她的臉蛋,“刺字果然不見了。”

劉靈秀小心翼翼垂著眸子,緊張應對,“皆托王爺的洪福。”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已取得信任,他對民女很放心,還讓民女幫他去聯絡京城的王鐵匠。”

“嗯。”朱棡展開扇子,懶懶地應承一聲。

“王爺,那您答應民女的事情……”發現晉王突然陰狠地看向自己,劉靈秀馬上停止前話,跪地給朱棡磕頭,“求王爺幫幫民女,民女是被冤枉的,隻有王爺能為民女洗清清白。隻要王爺幫民女達成心願,民女願為王爺做任何事。”

劉靈秀說著就流下眼淚,她不甘心自己落得這樣的困境,她要堂堂正正地活著。但想要達成此願望,她就必須尋朝廷裡的一位貴人幫自己的忙。

晉王身份高貴,又年輕俊美,沒什麼人比他更合適了。如果一定要選,她自然要選晉王這樣的人物,那些或滿臉褶子或大腹便便的高官實在令人作嘔。

朱棡聽懂了劉靈秀的暗示,嗤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勾住她的衣領,便將手伸進去揉搓。

劉靈秀緊閉上眼,默默忍受。

“太小了,沒趣。”朱棡立刻收手,並用帕子擦了手,將帕子丟棄。

漂亮的美人兒他品過太多了,如劉靈秀這般姿色的,於一般男人來說可能還算有味道,但於他而言就太過平平,如飲白水。相較於這種姿色中上卻心機深沉的女人,他倒寧願選擇姿色一般卻性子活潑又言談有趣的。

劉靈秀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和害怕,她怕朱棡對她沒了興趣,直接殺人了事。

“待事情辦妥當了,自有你的好處。”朱棡打發劉靈秀可以滾了。

劉靈秀聞言後安心了不少,馬上對朱棡磕頭,便起身告辭,但她退下的時候有幾分猶豫。

“講。”朱棡不耐煩道。

“民女聽說徐青青回來了,她不僅認了魏國公為父親,還成了燕王妃。”提到此,劉靈秀嘴唇白了幾分,握拳的手

微微顫抖,但她還是保持恭敬垂首的狀態麵對朱棡。

朱棡瞧出她的恨意,哼笑一聲,湊到劉靈秀的耳邊,薄唇幾乎要親到她的耳垂上,“先辦好事,倘若你敢擅自對她動手,我便把你丟到軍營裡,受奸成孕,再孕奸至死。”

朱棡明麗俊秀的臉上堆悉著燦爛如花的笑意,美得晃眼,卻也危險,驚得人心瑟瑟。

劉靈秀慘白著臉告退,不敢再有一絲猶豫。

……

徐青青在

屋裡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感覺好像有人在罵自己。

楚秋把道觀最近擴建的情況講給徐青青聽之後,伸長脖子看看四周,然後小聲對徐青青道:“公輸木匠去北邊挑木材去了,大概這幾日就能回。你走後他經常問你的消息,我估摸著如果他知道你現在成了燕王妃,會失望傷心了。”

“休提,過。”徐青青能感覺小木匠曾經或多或少對她有一點點特彆。不過造化弄人,如今不管真假她都已經嫁人了,過去那些還沒來得及萌芽的事自當隨風消了,沒有必要再提及。

楚秋點點頭應承,確實如此,如今青青已經嫁為人婦,且不說他們之間根本就沒發生什麼,便是有什麼也當散了。

說起來燕王已經在平安觀住了有兩日了,大家已經摸清楚了燕王爺的作息和生活習慣。楚秋覺得她和師妹們之前商量的計劃,可以開始實施了。

大清早,白霧遮住了天空,三丈以外的人或物皆看不清楚。

朱棣從後山練武回來,半路遇見有道姑在挑水,見其欲放下扁擔行禮,便擺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這怎麼行,住持師姐以前常教導我們為人端直,要謹守禮節,什麼都能丟,唯獨這兩樣不能丟。”道姑行禮之後,這才匆匆去了。走的時候,因為過於緊張,下腳不穩,桶裡的水濺出去許多。

朱棣睨了這道姑一眼,便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又見馨兒拿著一把小掃帚在打掃落葉。

馨兒以前就熟悉書生,她年紀小又心性單純,不懂那麼多世故,故而見到朱棣時不會像其她道姑那麼害怕,她丟了掃帚後就立刻歡快地跑過來。

“有事?”朱棣低眸看著馨兒,眼睛裡涼意減退三分。

“馨兒給王爺請安。”馨兒乖乖地給朱棣行禮,動作一板一眼,很正經,像是被人刻意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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