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這是什麼意思？”宋餘好奇地問。
朱剛頓了頓，看了看宋餘疑惑的表情，又看了看同事們期待的眼神,斟酌著字句解釋。
“是這樣，我們局裡剛好有一批繳獲的汽車打算賣出去，正在尋找買主，不知道你那邊能不能幫忙聯係……”
宋餘表現得極為驚訝：“汽車？朱剛大哥，你們局裡有汽車？要賣幾輛？”
“不是幾輛,一共有二十多輛。”朱剛言簡意賅地解釋了汽車的來源。
聽了朱剛的話,宋餘緊緊皺眉，為難之色幾乎是明晃晃地擺在了臉上。
也是，對於宋餘來說,這樣的請求還是過分的勉為其難了。
“宋餘,你也不用太糾結,真沒辦法就算了,彆給自己太大壓力。”朱剛寬慰說。
本來就是他們公安局遇到的麻煩，何必把這個壓力強加到宋餘的頭上呢？
想想也知道,雖然宋餘說和好幾個外商關係都不錯,但算算才認識多久，也不過是個麵子情罷了。
一輛汽車可不便宜，宋餘這麼年輕，外商們能相信他嗎？
能幫忙提供一條可能的道路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往上麵報告一聲，讓局長和所長他們有努力的方向。
從朱剛的臉上讀出他心裡的想法，宋餘沒急著開口,心裡卻畫了一個叉。
他費了這麼多的心力、繞了這麼多的彎子才把話題推進到這一步,怎麼可能選擇拒絕,把樹上的桃子直接送到彆人的手裡？
隻是，也不能太過輕鬆的答應，否則顯得自己的目的性太強，公安們也不會承這一份人情。
宋餘的眉頭還是擰在了一起，長長地歎了口氣：“朱剛大哥，我也不和您說什麼虛的，幫忙賣汽車的事兒確實不好乾。”
“為什麼呢？既然是繳獲的汽車，相關的生產證明肯定是沒有的，誰知道牌子是真的還是假的，遇上問題也找不到生產商。”
“哪怕是對外商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小錢。可花了這麼多的錢，買來的卻是沒有任何保障的汽車，換成誰也不願意乾這種事兒。”
“你說的有道理。”朱剛認同地點頭。
難怪能在深城大酒店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宋餘這腦子是真機靈，他就完全沒想到這一方麵。
旁邊幾個豎著耳朵聽著的同事們也一臉的深以為然，同時，又是止不住的失落。
他們還以為賣汽車這事兒有機會，有了錢，說不準局裡的福利待遇能漲上一波。
現在看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等歎息聲此起彼伏，判斷時機足夠，宋餘才做出狠狠心的模樣，咬著牙道：
“但朱剛大哥你對我有恩，難得你有事要拜托我，我怎麼能不努力試試就直接推辭？”
其他的同事們又提起了心，難不成這事兒還有門？
朱剛卻是連忙擺手拒絕道：“宋餘，真不用，你不用為了我勉強自己……”
“就當是給自己的一個挑戰，反正我相信朱剛大哥，就算沒能賣出去，也不過費了些時間、精力和人情，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
宋餘滿臉信任地看向了朱剛。
朱剛接收到了他的視線，隻覺意氣雲天，拍著胸脯承諾道：“您放心，肯定不會怪你的。”
“就是就是，咱們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
“你能幫忙我們已經很感謝了，失敗也是正常的。”
“宋餘你放心，兄弟們都是明事理的人，更不用說局長和所長他們了。”
畢竟這可是局長和所長自個兒都沒能辦成的事兒。
宋餘要是辦成了，那是他的本事；要是沒辦成，那也是理所應當。
“謝謝各位大哥，那麻煩你們和領導們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可以把這個交易委托給我。”
宋餘拱了拱手，又遲疑道：“不過，售賣的價格方麵……”
他苦笑一聲，欲言又止，內裡的意思大家其實都明白。
也是，這種來源的汽車可能賣不上什麼高價，很有可能比市場價還要低上不少。
朱剛打包票道：“走，我陪你去找領導們商量。”
也是巧了，所長就在辦公室門口，端著一大杯子茶聽完了全程。
朱剛話音剛落，他便笑眯眯地說：“成，剛子你帶這位小同誌去局裡一趟，今兒正是局長輪值的時候。”
“是，所長！”朱剛站得筆直，答應的聲音響亮，敬了一個標準的禮。
所長還是笑眯眯的慈祥模樣，誇道：
“剛子不錯，這個叫宋餘的同誌也是個好同誌。要是真能把那批汽車賣出去，肯定得要記一大功。”
上麵都已經商量好了，汽車賣出去的錢會作為獎金發到各大分所。
真要辦成了，在這批獎金的分配上，立了大功的第三分所必然有著不小的優勢。
所長吹了吹杯口繚繞的熱氣，喝了一大口熱茶，臉上的笑容真切。
有了朱剛和第三分所所長的幫忙，宋餘順利地見到了負責處理這批汽車的局長。
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嘴皮子功夫，局長便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事實上，他已經托了不少的人幫忙，多一個宋餘不多，少一個宋餘不少。
選擇答應也就是給朱剛他們所長一個麵子，他壓根沒把宋餘這個小年輕放到心上。
不過，等聽到宋餘能把汽車換成外彙的時候，局長還是鄭重地坐直了些。
他不確定地追問了一句：“你說的都是真的，真能賣出去變成外彙？”
“是的，我是打算把這批汽車賣給外商。”麵對氣勢不凡的局長，宋餘保持了不卑不亢的態度：
“相對於人民幣，外商肯定更樂意用手裡的外彙支付。隻是，考慮到具體彙率，售賣金額方麵……”
局長爽快地說：“如果真能全部用外彙支付，價錢方麵我們可以做出一定的讓步。”
政府缺外彙，他們公安局也缺外彙啊！
要是真能賺來一大筆外彙，那可是意外之喜。
又是幾番商議，最終宋餘和局長達成了一致。
如果賣出去的汽車數量大於十輛，每輛汽車的最低價格可以壓到一萬八千美元；
如果賣出去的汽車數量大於二十輛，每輛汽車的最低價格可以壓到一萬五千美元；
隻要高於這個價格，宋餘就享有處理這一批汽車的權利。
“隻是你那邊的動作最好要快些，我最多隻能給你爭取到半個月的時間。過了這個時間點，處理權就得要轉交給其他人了。”局長補充說。
“好的，不需要半個月，十天的時間就足夠了。我會竭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幫到公安局和朱剛大哥這邊。”
宋餘的聲音裡充滿了真情實感。
朱剛一個硬漢子，都差點被他感動得眼淚汪汪。
局長也哈哈大笑，滿意地說：“有誌向，那我就靜候你的佳音。”
“一定！”宋餘禮貌地朝他鞠了一躬。
回到第三分所，等宋餘一行人道彆的時候，兜裡已經塞滿了公安大哥們塞的各種零食，還有充滿期盼和鼓勵的視線。
他們下個月的福利待遇，可都牽係在宋餘的身上了。
宋餘同誌，要加油哇，要努力哇。
徐斌被公安大哥們“火辣辣”的視線盯得脊背發麻，下意識一步步僵硬地往前麵挪著步子。
等脫離了過分熱情的視線範圍，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些擔心地問：“宋哥，賣汽車的事兒，咱們真的能行？”
他怎麼越想越覺得心裡發慌呢？
這可是四個輪兒的大汽車，一輛至少要十幾萬人民幣，這麼大的生意，想想他都覺得自己的手在發抖。
這可不像他們之前的小打小鬨，推銷的都是幾塊錢、十幾塊、最多不超過一百塊的小貨物。
“放心，我心裡有數。”宋餘口吻篤定，捏著那幾張薄薄的合同協議，眸底掠過深思之色。
這可是他這趟來公安局的根本目的，第一步走通了，接下來就是第二步、第三步了。
至於合適的買主，他心中早有了最佳選擇。
……
深城大酒店。
連續幾天的忙碌之後，明璃迎來了悠閒的輕鬆時光。
先是和王副市長的飯局，接著是和光明坦克軍工廠張副廠長的合作，前幾天她忙得腳不沾地。
但像她們這般地位的人，真正費心的也就是最開始的商量。
確定大方向後，剩餘的細節和落實都有手下的人負責，明璃隻需定期視察成果即可。
艾倫、辛迪他們在漂亮國的事務還十分繁忙。
結束了月度彙報、得了明璃的指示，不久後他們就坐飛機提前飛回了漂亮國。
其餘各大地區的負責人也是類似。
留下的隻有幾十人的秘書團，陸陸續續抵達的未來高管，以及明璃選中的華國地區琉璃商場負責人，李亞文。
房地產方麵的相關產業將由柳新負責，他也是雅姨培養的繼承人之一。
隻是雅姨離開以後，繼承了部分遺產的他並沒有選擇在某地安定發展。
而是自在隨心地各個國家旅遊，到各處景點遊玩，偶爾心情好了便在當地投資幾個產業。
隻是本身的能力擺在哪裡。
儘管沒怎麼費心，但他的投資大部分都取得了不錯的成就，管理才乾也是一點不缺。
收到了明璃的“求助”電報，他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決定回國度上一段時間的假，順便暫時接過琉璃房地產的攤子。
不光是他，還有另外幾個繼承人備選。
在南非挖了不少金礦的柳富貴，歐美頂尖珠寶設計師柳金，獨立創設知名服裝公司的柳念，幫忙統籌主管琉璃投資的柳財。
他們都紛紛做出了回國看看的決定，抵達的時間就是這幾天。
明璃從郵電局回到深城大酒店，想到許久未見的幾個好友，忍不住彎唇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自雅姨離開之後，他們便都天各一方，各自為自己選擇的事業而努力奮鬥。
真的算起來，也有許久時間未能好好聚一聚了。
心裡想著事兒，剛進一樓大堂，便見麵容清秀的前台溫聲道：“請問是明璃女士嗎？”
“我是明璃，怎麼了？”明璃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過去。
前台解釋說：“剛剛有一位叫宋餘的人找您，現在還等在休息間，我領您過去？”
“嗯。”明璃點頭，跟著前台走向一樓的休息間，心中卻有些好奇。
宋餘這個時候來尋她做什麼，難道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就她觀察，自江大誌被逮捕之後，宋餘也就結束了酒店門口的中介生意。
是理智的主動見好就收，還是被迫權衡之後的無奈放棄？
明璃心中若有所思。
她剛走進休息間，原本坐著的宋餘便迅速地站了起來，禮貌地喊了一聲：“明璃姐。”
倒是很乖巧地把自己放在了弟弟的位置。
明璃失笑。
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宋餘時的場景，桀驁不馴，充滿了對外界的排斥，豎起了一身的尖刺。
哪裡像是現在這樣，所有的刺都被收到了內裡，換了一身工工整整的衣裳，倒是添了幾分學生氣。
“宋餘，怎麼樣，最近一切還順利嗎？”明璃笑問。
就在他們出聲的時候，前台已經安靜地悄然離開，順手帶上了這間小型休息間的門，掛上了“免打擾”的牌子。
“還不錯，一切都很順利。”宋餘寒暄了幾句，沒怎麼繞彎子，直接說起了正題：
“明璃姐，上次你說是過來投資，是打算開公司嗎？”
“對，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明璃點頭，探究性地問。
按照宋餘的性子，在不清楚自己公司具體情況的時候，應該不會主動提出想過來工作。
“是這樣，我這裡有一批來自國外的汽車，價格非常優惠，不知道明璃姐您感不感興趣？”
宋餘開門見山地問。
沒錯，他一開始的意向合作對象就是明璃。
能讓華秘書以那般尊敬的態度陪伴在身邊，明璃姐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
加上她從國外回來的經曆，稍微一綜合便能猜測出來，她必然是非常有錢的外商之一。
他在深城大酒店門口呆了這麼長的時間，也打聽到了不少的消息。
比如說政府正在積極地引入外商投資，比如說第一批外商合資的企業開辦已經納入了規劃之中。
正如他和公安局局長分析的那樣，既然想要開公司，汽車肯定是要配備不少輛的，這是出門談生意的門麵。
按照他的估計，光是明璃姐應該就能消化十來輛的汽車。
有了這個開門紅，再找其他的外商買主也就容易很多。
因為互相之間的友好關係，加上對明璃實力的了解，宋餘沒有隱瞞，坦誠地告知了一切。
“雖然汽車的後期保修可能有一些欠缺，但以目前市場的情況，基本上買的車出了問題本就很難找到生產商，所以其實算起來是差不多的。”
“最重要的是，明璃姐你既然打算開公司，肯定是要買汽車的，從國外買運輸方麵非常麻煩，國內買需要費許多的人情關係。”
“而這一批汽車就不一樣了，公安局那邊反而要承你的人情，而且價格非常的便宜，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這個店了。”
宋餘條理清晰地分析。
明璃應了一身，神色含笑，眸光中有沉吟之色一閃而過。
她抬頭看向了宋餘，沒直接說答應不答應，而是略有些好奇地問：“聯係公安、拿到汽車的售賣代理權，這些舉措都是你獨立思考並完成的？”
“嗯。”宋餘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問題的回答對自己來說可能有極大的意義，所以他解釋得十分仔細。
“是的，明璃姐，我是在送一個朋友的時候發現了這一批停泊的汽車。知曉了緣由之後，借著拜訪朱剛大哥的機會拿到了代理權。”
朱剛大哥？宋餘在深城大酒店門口偶然遇見的那個公安？
如果明璃沒有記錯的話，那時候他們還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現在都已經蛻變成“大哥”了，還是關係不錯值得交付信賴的大哥。
明璃的臉上浮現出驚豔之色，這一係列的行動，即使是她也忍不住想讚一聲厲害。
敏銳的戰略市場眼光、迅捷果斷的有效手段、化一切為自己所用的能力，宋餘一點不缺。
最難得的是，他才剛剛十八歲，沒有經受過任何的學習和培訓，全憑著天賦野蠻生長。
“唔，你打算以什麼樣的形式售賣？”明璃問。
宋餘從她的口氣中聽出了什麼，眼神微亮，話到嘴邊換了種說法。
他已經按照自己的最大認知程度估算了明璃姐的身家，但現在看來，也許他可以再大膽一些。
“和局長那邊協商的結果是，售賣的汽車數量不同，能拿到手的底價也不同，如果明璃姐你買的足夠多，可以進一步壓低價格。”
明璃頷首：“一共有多少輛汽車？”
“總共是二十四輛。”宋餘問過公安局局長。
收繳的二十六輛汽車，留下兩輛公安局自用，其他的是打算全部售賣出去。
明璃沉吟片刻，開口道：“可以，二十四輛是嗎？我全要了，每輛你準備賣多少美元？”
二十四輛全都要？
全都要！
全！都！要！
宋餘不可控製地咽了咽口水，心臟都在撲通撲通亂跳，好像快從胸腔裡麵跳出來。
每次他以為對明璃姐已經足夠了解的時候，明璃姐總會給他創造新的震撼。
讓他明白，明璃姐永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厲害許多，幾乎沒有儘頭。
二十四輛，哪怕是美元至少也要幾十萬的數字。
但看明璃姐的態度，對她來說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還遠遠不到傷筋動骨的程度。
宋餘下意識生出了一股蓬勃的野心，但觸及明璃平靜淡然的神色，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能在漂亮國擁有這樣的身家，明璃姐怎麼可能是一個簡單的人？
他再怎麼自以為是的聰明，恐怕在明璃姐麵前也隻是關公耍大刀，像是看唱猴戲似的。
宋餘頓了頓，提醒說：“明璃姐，我先帶您去汽車停泊的地方看一眼吧。”
“論起國外汽車的牌子，你肯定要比我了解，也就知道出的價格合不合適。如果不合適，我也可以再和局長那邊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