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璃的嗓音平靜而冷淡,卻莫名給人一種攝人之感。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宋青誌,宛若他是戲台上的小醜般,做儘千般姿態也隻為逗人一笑。
“是的,我是宋餘的哥哥……”宋青誌被明璃的氣勢震住了,說話磕磕絆絆的有些結巴。
他眼神閃爍,視線閃躲,似乎不敢麵對冷淡而平靜的明璃。
但很快,他從周婉的話中汲取了勇氣。
憑借著揭穿宋餘真麵目的決心,他再次直直地對上了明璃的視線。
不行,他還是好慌。
宋青誌的心臟好像在“砰咚砰咚”打鼓,雙腿都在控製不住地顫抖。
但他硬是強迫自己穩住了,沒有逃避。
“宋餘應該和您提起過我的存在,即使我不清楚他具體說的是什麼,但想想也知道,必然是些胡編亂造的假話,往我身上潑了許多的臟水。”
宋青誌一邊說著,一邊不停地給自己洗腦。
沒錯,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因為宋餘提前耍了什麼手段,導致了這幾位漂亮國富豪對他產生了誤解,才會是如今這樣的態度。
隻要他解釋清楚了,富豪們一定會對他改觀的,事情也就會重新回到正軌上。
畢竟,在宋餘那麼處心積慮營造的糟糕前提下,他都能贏得富豪的青睞,成功地拿到意向卡。
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哦,是嗎?”明璃輕笑著反問,食指不急不慢地敲擊在桌麵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她看向宋青誌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長之意。
“當然是的,您明察秋毫,一定不會被宋餘的花言巧語蒙騙。”
“隻是他這個人向來習慣耍一些小手段,您從來沒接觸過,暫時性地被蒙蔽雙眼也是正常的。”
宋青誌越說越流暢,真誠地說:“不知道您能不能同意,給我幾分鐘的解釋時間,我一定會將所有的真相告知於您。”
“聽起來確實挺打動人心的。”
明璃慢條斯理地開口,就在宋青誌的臉上多了幾分希望之色的時候,她散漫地後倚,靠在了椅子上。
“隻是,我並不想同意這件事,懶得聽你的解釋,這可怎麼辦好呢?”
明璃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語調漠然而無情。
宋青誌麵色這邊:“明女士,我……”
他迫切地想要解釋,眼神裡全是慌亂和急迫,但明璃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明璃揮手,徑直截斷了他接下來的話,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宋青誌。
“其實我蠻好奇的,原來的你就是這麼日複一日地給自己洗腦,於是順理成章地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
“把自己都徹底欺騙過去了,才能變得如此這般,鬼話連篇,卻仍然理直氣壯,不覺得半分慚愧。”
明璃的字字句句如尖刀刺入宋青誌的心臟,將他紮得鮮血淋漓。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宋青誌下意識想要反駁,眼睛赤紅。
然而,他的心底卻好像響起了一個微弱的反駁聲音。
明女士說的難道不對嗎?他往常難道不是一直這樣做的嗎?
齷齪不堪的內裡被戳穿,被迫暴曬於陽光之下。
宋青誌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浸了辣椒水一樣,火辣辣的疼痛,有一種轉頭就跑的衝動。
“你是怎麼揣測宋餘的?讓我來猜一猜?”明璃說完,又嫌棄地搖了搖頭。
“不,還是算了吧。以你肮臟低劣的心性,左不過也就那麼幾種,說出來都是臟了我們的耳朵。”
“那麼,你想知道真正的事實嗎?你想不想知道,離開了你卑劣的打壓,宋餘是怎樣令人驚歎的優秀?”
明璃的話語速並不快,卻逼得宋青誌麵上血色儘失。
不,明女士是在胡說八道!她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頑劣無能的宋餘怎麼可能和“優秀”兩個字沾上一點關係?
他永遠不可能優秀,永遠都是被眾人唾罵嫌棄的存在。
宋青誌想要死死地捂住耳朵,不再聽明璃接下來的話。
然而殘酷的事實並不隨著他的意誌而轉移。
明璃的字字句句仍然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鑽入了他抗拒的心中。
“宋餘有眼光有魄力,來到深城的第一筆生意,就是在深城大酒店和外商的交易。”
“因為是開始的試水,所以並沒有賺太多的錢,忙活了半個月,所有兄弟們的收獲加在一塊,也就一萬多一點人民幣而已。”
半個月,一萬多人民幣。
一萬多人民幣。
一萬多。
這還不算多?這還不算多!
隨著明璃的講述,宋餘賺的每一塊錢似乎都變成了一隻螞蟻,依附在宋青誌的心臟處不斷啃噬。
強烈的嫉妒和憤恨占據了宋青誌的內心,他的五官都控製不住地變得猙獰而扭曲。
但明璃的話還在繼續。
“宋餘最厲害的一點,就是能將身邊的一切關係轉化為己用。”
“深城大酒店的交易雖然結束,但是他和外商搭上的關係、和公安局搭上的關係,卻一直地持續了下去。”
“於是,他籌劃了他的第二筆生意,成為連接公安局和外商之間的橋梁,幫忙處理售賣了二十四輛汽車。
“這筆生意的總金額達到了七十二萬美金,但宋餘克製了自己,沒有從中貪汙半分,而是全權交予了公安局,同時獲得了雙方的好感。”
明璃為了組織今天的這場投資大會,並沒有向外隱瞞這些細節。
深城大酒店的不少港商外商都是知道的,對宋餘的為人也是極為的讚歎。
雖然有人會認為他傻,太過老實,一點不會為自己摟錢。
但不得不承認,每個人都十分樂意和“老實人”成為朋友,締結合作關係。
因為他品性正直,不會貪得無厭,不會刻意坑人,和他交往起來,完全可以放心。
但港商外商們放心了,宋青誌的心臟卻好似要炸裂,無數的怨毒在深處翻滾咆哮。
七十二萬美金。
這是何等龐大的一筆數字?
宋家在整個東大院都是條件不錯的人家了。
但不算其他的不動產,隻算宋爺爺和宋父兩人的現金積蓄,加在一起,也遠遠達不到這個數字的零頭。
他能得到宋父和宋爺爺的偏愛又怎麼樣?宋餘仍然是他遙不可及的存在。
他一輩子都追趕不上,隻能被宋餘踩在腳底,受儘嘲諷。
宋青誌的手心被自己掐得血跡斑斑,喉嚨裡都是不甘的血腥味。
他五官猙獰,宛若怨憤和嫉妒化成的魔鬼。
宋青誌的大腦都在轟隆隆的作響,好像和外麵的整個世界隔離開。
偏偏,他最抵觸的明璃的聲音,還是不停地從耳邊傳了進來。
瞧見他的神色,明璃勾了勾唇。
前麵的鋪墊已經足夠了,該是最後一擊了。
“其實對於宋餘超乎常人的才乾和能力,你早已心知肚明,隻是不願意接受罷了。”
“否則,你也不會不顧平時偽裝的君子皮囊,對他做出那樣的事兒!”
“哪怕你爸爸和爺爺最終護住了你,但是失望還是難以避免的。而且,你真以為他們能護住你嗎?”
明璃嗤笑一聲,嘲諷和不屑溢於言表。
她刻意加重了語調,一字一句道:“癡心妄想,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
這四個字像是驚雷一樣劈入了宋青誌的大腦,震得他頭痛欲裂,險些魂飛魄散。
這無疑戳穿了他心底的最後一絲僥幸,激起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和噩夢。
明女士都知道了!
她什麼都知道了,她不會放過他的!
而一個財力雄厚的海歸富豪,麵子和能量有多大,能做出怎樣的大事,宋青誌比誰都清楚。
他膽臟欲裂,雙眼赤紅,狼狽不堪,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不會的,宋餘答應過我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他怎麼會告訴明女士?他怎麼能告訴明女士!
麵對他近乎質問的聲音,明璃泰然自若,毫無心虛之意。
明明她是坐著的,而宋青誌是站著的,卻好似是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像是觀看臨死前的囚-徒,跳梁小醜般的表演。
她的眼神裡帶著同情和憐憫,以及不屑一顧,好似已經預料到了他悲慘的結局。
“是啊!我早該知道,哪怕嘴上已經答應了,但他還是耿耿於懷,還是對我充滿了恨意!”
宋青誌已經幾近瘋狂,他搖搖晃晃地退後,重重地撞在牆壁上,渾渾噩噩。
“但是憑什麼!憑什麼!”宋青誌咬牙切齒:“他一直都是那樣不好嗎?憑什麼要來和我爭!”
“明明是不學無術的二流子,他怎麼能考上大學,他怎麼配考上大學!”
“我努力了那麼多年都沒能做到的事情,最後隻能無奈放棄,而他輕輕鬆鬆地一次就成功了,這公平嗎?這公平嗎!”
輸給了一直看不起的人,宋青誌怎麼能接受得了?
與此同時,心中還出現了難以言說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