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許久的大雨終於停了。
輪胎時不時碾過一窪積水, 馬路邊的草叢裡, 隱隱有淙淙的水流聲。
副駕駛的車窗玻璃開了一會兒, 楚喻吹著有點冷。
他身上被雨淋濕的衣服已經換下來, 現在穿的是陸時放在車上備用的衣服, 有一股熟悉的洗衣液的氣味。
陸時見他搓了兩下手臂,將玻璃升上去, 低聲道, “會感冒。”
後座的祝知非和魏光磊還在大聲爭論,河邊那家燒烤攤到底開沒有開。
陸時懶得爭,直接把車開到了青川河邊上。
青川河水位漲了不少, 立著的路牌被雨水衝刷得很乾淨。
河邊安安靜靜,一個人沒有, 雨太大,連夜釣的人也沒影兒,更彆說燒烤攤了。
魏光磊和祝知非擠在一邊, 扒著玻璃, 齊齊歎氣, “唉, 夜宵是沒著落了!”
陸時單手打方向盤, 問楚喻,“想吃什麼?”
“我沒什麼想吃的,”楚喻想了想又道, “我有點冷,熱的就行。”
“嗯。”
車燈亮起, 掉頭,陸時重新將車開上馬路。
先將車停回汽修店的小車庫裡,幾個人七彎八拐,最後到了一家窄小的門店前。
店門很小,門口擺著兩盆用棕紅色土陶盆裝的蘆薈,旁邊立了用紅漆寫的菜單牌。店裡亮了兩盞小燈,五張小方桌。
在藍色塑料矮凳坐下,陸時問楚喻,“醪糟小湯圓可以嗎?”
楚喻對吃什麼都沒意見,“可以。”
魏光磊和祝知非早餓了,把招牌的葷菜全點了一份。等菜的間隙,餓得慌,還把一盤子花生都吃了個乾淨。
祝知非摸摸自己沒有任何存貨的肚子,想起什麼,又眉飛色舞的,“對了,友軍今天發來了戰報!”
魏光磊正拎著茶壺給自己倒水,“什麼友軍?”
“就管逸陽和房鳴哲那個事情。他們兩個轉學轉得快,飛速去了十一中上學。我正好有好幾個初中同學,都在十一中。我就在打電話交流學習時,一不小心的,把他們兩個合夥、誣陷校花作弊、自己偷試卷作弊的事情講出去了,深藏功與名。”
魏光磊幫祝知非把茶杯倒滿,“兄弟,乾得漂亮!”
“哪裡哪裡。”
祝知非扶扶眼鏡,語氣認真了一點,“這兩個人,成績好,但人品真不太行,不得到丁點兒教訓,以後說不定還會乾誣陷彆人的事兒。有的人就是這樣,從來不反省自己乾了什麼爛事兒、把人害的有多慘,以為轉個學,拍拍屁股,就能翻篇,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一副出水白蓮花模樣。說不定,完了還會往受害人身上潑臟水。”
楚喻開口,“謝了。”
祝知非摸摸後腦勺,“不謝不謝。”
菜上上來了。
魏光磊和祝知非麵前全是肉,陸時隻要了一碗麵,楚喻麵前擺了一碗醪糟小湯圓。
陸時手指自然地貼了一下碗壁,“很燙,慢慢喝。”
“好。”
楚喻捏著瓷勺,舀一勺湯,吹了吹才送進嘴裡。
熱意順著食管到胃裡,全身都暖和起來。
吃東西時沒人說話。
直到放下筷子,祝知非才看向楚喻,“對了校花,今晚回學校嗎?還是明天再回?”
嘉寧私立在這方麵管得不嚴,平時不會查寢。隻要室友不說,就是一晚上沒在學校,也神不知鬼不覺的。
楚喻還沒說話,陸時先開了口,“時間太晚,你回家住,他睡我那兒。”
祝知非點頭,隨即又道,“對了陸哥,你家沙發不是不能睡人嗎,兩個人躺那張一米八的床擠不擠?我家有空床,要不校花跟我一起回?”
陸時抬抬眼皮,沒說話。
楚喻連忙道,“沒事,不麻煩叔叔阿姨,我跟陸時住。”
祝知非不勉強,“嗯,那行。”
楚喻又跟著陸時回了家。
打開燈,陸時先道,“不是冷嗎,先去衝熱水澡。”
楚喻淋了雨,雖然換了衣服,頭發也快自然風乾了,但他體質向來說不上多好。
為了避免明天遭遇感冒,楚喻自覺去衛生間洗澡。
濕著頭發出來,楚喻正準備拿上次用過的毛巾把頭發擦乾,一個淡藍色的電吹風就被陸時遞到了他眼前。
嶄新的,電線都還捆在一起沒拆。
明明上次來,他問陸時家裡有沒有電吹風,陸時還說沒有。
楚喻眨眨眼,伸手接下來,“新買的?”
“嗯。
應了一聲,陸時繞過楚喻,往衛生間走。
“啪”的輕響,衛生間的門被關上,接著是淋浴打開的水聲。
周圍變得安靜,偶爾有鳴笛聲遠遠傳來。夾雜水汽的風濕濕潤潤的,從打開的窗戶裡湧入房間,有些涼。
楚喻在臥室找到插座,“嗚嗚”地吹頭發。賽道上,陸時降下車窗看向他的畫麵,又不經意地跳了出來。
出了會兒神,楚喻視線轉到了陸時的書桌上。
上麵堆著不少習題集參考書,以及幾張白紙。
紙麵上,都用鉛筆寫著不同的詞。
字跡熟悉,一撇一捺帶有鋒利的銳意。
楚喻小聲將最上麵那張紙的內容念出來,“春風淡淡,清晝永,落英千丈,桃杏散平郊,晴蜂來往,妙香飄擲……”
他好歹也認真學了大半個月,確定這真不是學過的。
撈過扔旁邊的手機,楚喻順手查了查,發現這首詞詞牌是《西江月慢》,沒收錄進課本。
換了剩下的紙上寫的詞,挨著搜了搜,發現詞作者不同,但詞牌一樣,都是《西江月慢》。
這可能是陸時的小愛好,或者單純是刷題時練練字?
沒再關注這個,楚喻拔下插頭,把吹風機的線纏好,開了一局遊戲,邊打邊等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