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沾從榮華殿跟過來,大氣都不敢出。
今日惠貴妃生辰,照太上皇後意思,後宮一早就開始忙乎,為惠貴妃置宴。
所有人都到齊了,唯獨就缺了皇上。
最近幾日惠貴妃身子不好,跟前宮女過來請了幾回,也沒見皇上去探望過,今日生辰,想著皇上怎麼著都會去捧場。
誰知到了申時了,皇上依舊坐在乾武殿內,沒有半點要挪動意思。
惠貴妃憋了許久情緒,終是土崩瓦解,哭著道,“臣妾要是做錯了什麼,陛下明著責罰臣妾便是,為何要這般來折磨臣妾,當年陛下曾對臣妾許過那些諾言,算是丟到風裡去了,陛下不願來看臣妾也就罷了,大皇子可是他骨肉,這一年裡,他又來看過幾回。”
惠貴妃一張臉埋在手心,哭得肝腸寸斷,“自那戰場上回來後,陛下怎就跟變了個人似。”
這事鬨到了太上皇後那,太上皇後親自到乾武殿請人。
“皇上政務繁忙,莫怕是忘了惠貴妃今日生辰。”
皇上這才去了榮華殿。
本也好好,皇上陪著惠貴妃用完膳,又陪同大皇子說了幾句話,惠貴妃老毛病又犯了,同皇上回憶起了當年。
當年惠貴妃是東宮太子妃,同太子極為恩愛。
惠貴妃說著說著,又哭上了。
皇上臉色已經有了不耐,那惠貴妃,也不知是怎麼了,竟是一把抱住了皇上。
這下可算是惹到了皇上。
皇上一向不喜歡女人哭鬨。
高沾聽到喚聲進去,隻見惠貴妃跪坐在地上,滿臉是淚,皇上則是一臉陰沉,頭也不回地出了榮華殿。
皇上動怒,底下人一向都沒有好果子。
高沾戰戰兢兢跟了一路,到了含熏殿,終究還是被打發了出來。
可裡頭怎麼著得有個伺候人,高沾朝薑漓遞了個眼色給她。
薑漓有些猶豫,她進去怕是不合適。
高沾瞧了出來,上前輕聲道,“薑姑娘昨日上夜,陛下難得睡了個踏實,就禦前伺候太監,個個粗手粗腳,這會子進去隻會招陛下厭。”
薑漓抬起頭,“我怕伺候得不好。”
高沾麵露意外,許是沒料到會從她嘴裡聽出這話,一時也沒顧著拐彎,直接點醒她,“薑姑娘可曾想過,陛下那晚為何會赦免你。”
那晚事情,他不過是堵了一把。
結果已經擺在了麵前。
皇上自久財崖回來之後,旁人隻知他身上毒解了,隻有近身伺候他高沾知道,皇上根本就沒有痊愈,夜裡時常睡不踏實,每回醒來一身濕透,滿臉都是汗珠子,高沾偶爾幾回,聽過皇上嘴裡喚出話。
喚是,“姑娘。”
這一年裡,皇上又格外喜歡熏香。
焚香人請了不下上百人,結果沒有一人留下來,高沾便知,皇上心頭念著那熏香味道,必定是同他嘴裡那姑娘有關。
本以為這事飄渺得很。
嫻貴妃身上那熏香卻出現了,不過隔了一夜,皇上在涼亭裡飲個酒,突地就鬨出那麼大陣勢。
皇上尋是宮女嬤嬤,高沾卻無意聽到兩小太監和門前何順在對峙,高沾能在周恒繼位後,還被留在身邊,自是有他本事,前因後果一連,高照直接帶著何順便去了浣衣局門口堵人。
人帶到跟前,皇上隻一個眼神,高沾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當下驚歎,還真有這麼個姑娘。
且那薑姑娘姿色,也不枉皇上夢裡喚一回。
本以為是久彆重逢大皆大歡喜,昨夜薑姑娘也伺候好好,事後高沾卻愣是沒從薑漓臉上瞧出半點歡喜情緒來,本就有些納悶,如今見她這般推辭,心頭猜想幾乎確定了下來。
陛下念著人家姑娘,姑娘怕是並不認識陛下。
薑漓也被高沾問住了。
為何赦免她。
那麼多宮女,為何陛下就用她這個罪奴。
前夜她被周恒一通話,臊得恨不得鑽地,隻知皇上圖不是她身子,倒沒想過,除了身子,自己還有何可圖。
薑漓實打實地搖了搖頭,問高沾,“高總管知道?”
高沾嘴裡一陣發苦,“陛下喜歡姑娘熏香。”
這話倒是同碧素姑姑曾經對她說,對上了。
見薑漓半天不上道,高沾不再打算同她磨下去,直接下了死令,“薑姑娘趕緊進去吧,陛下不會為難你。”
薑漓躲不過,隻得進去。
珠簾子“叮鈴”地落在她身後,那床前香爐裡青煙繚繞,卻沒見到周恒。
薑漓望了一眼浴池,長舒了一口氣。
沐浴更衣這事,她從未聽高沾交代過,要真讓她伺候,她隻能請罪。
薑漓候在床前,過了一陣,浴池裡終於傳出了動靜。
周恒著了件敞襟銀白緞子,出來時腰間係帶,還繞在手上正在打結,走到床前,瞧見垂目立著薑漓時,也不過掃了一眼,並未詫異。
有了那早上經曆,薑漓沒再去替他披衣,隻等著吩咐。
周恒沒往床榻上坐,走去了案前。
“添盞燈。”
薑漓身子剛跟著他轉了個方向,周恒便有了吩咐。
聽那聲音,倒沒有剛回來那陣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