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翌日早晨,薑漓病了一場。
昨兒發生了什麼,碧素姑姑不得而知,隻知道陛下進屋後不久就出來了,還吩咐了她一句,“照顧好你們主子。”
薑漓卻一夜都沒讓人進。
到了早上,都快巳時了,還不見人出來,碧素走到門邊先喚了兩聲,沒見應,便推門闖了進去。
床邊帷帳半拉開。
薑漓躺在床上,臉色潮紅。
碧素伸手往她額前一探,直燙手,趕緊讓錦繡去請太醫。
太醫來了長春殿,診斷完,說是氣血鬱結,加之受了些涼,用幾貼藥,歇息幾日就好。
碧素不敢馬虎。
伺候完薑漓用藥,見她躺下了,便跑了一趟乾武殿。
周恒今日下了早朝後,又在禦書房內會見臣子,昨兒太上皇找了一回周恒,朱藻今日再來求見,周恒便放了人進來,朱藻被撤掉官職,當日就被人填補了上去,沒發再還回去,周恒便給他另外安排了個輕鬆活兒。
官職上比之前還高了一級。
且還不用日日當值,除此之外,周恒又給朱家幾個大家族,賞了不少綾羅緞綢,金銀珠寶。
這一番打點,朱家甚是滿意。
等到忙完出來,又到了晌午,高沾趕緊進來稟報,“長春殿碧素早晨來了一趟,說是薑主子病了。”
高沾見周恒一瞬變了臉色,趕緊一口氣說完,“太醫已去診過脈,隻是染了風寒,這會子已經吃了藥歇著了。”
周恒到長春殿時,薑漓剛服過藥。
碧素拿碗出去,薑漓便吩咐道,“姑姑將門給我帶上,我歇會兒。”
“好。”
碧素退下,確定自己出來時,隻輕輕地帶上了門。
然等周恒過來,去推時,卻沒推開。
碧素和長春殿幾個丫鬟,一時麵麵相窺,忙地垂下頭,不敢吱聲。
周恒看了一眼高沾。
高沾心神會領,幾步走到那門前,喚了幾聲,“薑主子。”
裡頭沒半點回應。
高沾便明白,陛下是吃了閉門羹。
這可是幽朝開國以來最為出奇新鮮事,沒準還能記入史冊。
高沾回頭瞧了一眼周恒,垂首退其身後。
周恒立在那直盯著那扇門。
正午光線,從那屋簷底下傾斜而下,周恒筒靴正好落在那一半太陽,一半陰影線條上。
四周一片安靜。
誰也不敢吭聲。
唯有那樹上蟬鳴不識趣,扯著嗓子叫。
周恒立了一會,隻覺耳邊聒噪。
“叫些人來,將那樹上蟬捉乾淨,彆饒了你們主子歇息。”
周恒說話時,就站在那門前,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裡頭人聽到。
高沾忙道,“奴才這就去辦。”
周恒說完沒再留,腳尖一轉下了那門前台階,出了長春殿。
一出去,又同高沾道,“去薑家,將薑大姑娘接進宮。”
高沾答,“是。”
高沾發覺,自從陛下登基後,那行事作風,回回都讓他佩服。
乾脆利落,無所不為其用。
薑家姑娘第二日一早便進了宮。
薑漓昨日就退了燒,幾貼藥下去,身子已經好差不多了,碧素陪著她說了不少話,卻沒去問她同陛下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
昨日先是太上皇後,後是陛下。
她瞧見了薑漓那眼睛腫跟個水蜜桃似,誰瞧了不心痛。
薑漓是什麼性子人,碧素清楚,之前在浣衣局共事了大半年,薑漓從來都是小心謹慎,極為懂事,這回能讓她如此不顧規矩,同陛下扛上,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碧素沒去問。
但能瞧出來,陛下在縱容她。
碧素見她不怎麼用膳,便勸了一通,“奴婢在這宮裡呆了二十多年,也算得上是個老人,雖沒什麼旁本事,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這宮裡人命運,是最難把握,有今日遭難,明兒就起來,也有今日得勢,明兒就遭難,起起伏伏誰也說不準,唯有一點,這身子才是本錢,一旦自己作踐了身子,那便是再也沒有了翻身機會。”
這番一勸。
薑漓終是拿了箸。
薑姝到長春殿,薑漓已恢複得差不多,碧素煮了茶,兩人就坐在屋裡聊天。
“你猜昨兒母親罵我什麼?”薑姝問薑漓。
薑漓搖頭。
薑姝道,“她罵我是毒王,說我藥喝多了,體內積了毒,浸入了五臟六腑,心毒嘴也毒。”
薑漓望過去,“你又咋惹她了?”
薑姝便說,“昨日來了個二流子登門提親,一腔油嘴滑舌,哄得母親團團轉,非要拉著我出去會上一麵,我實屬煩躁,便甩了一句,你要真那麼喜歡你嫁過去得了,橫豎這些年也和父親感情不和,不如趁機二嫁,還是個高門戶。”
薑漓一口茶水,嗆得眼淚直流。
“你慢點。”薑姝趕緊替她拍背。
薑漓緩過來,才說道,“母親遲早會被你氣死。”
薑姝道,“她也是這麼說。”
見薑漓眉宇間那層薄霧漸漸散去,薑姝才端了幾上茶盞,飲起了茶。
薑漓反應過來才問,“誰向你提親?”
薑姝頭一扭,“永寧侯府家那位二百五。”
薑漓腦子裡那些鬱氣,這回當真被她驅散了乾淨,“堂堂永寧侯府世子爺,在你嘴裡,簡直一文不值了。”
“本就是個花天酒地紈絝子弟,還偏生裝出一副溫潤儒雅模樣,他不覺彆扭,我還怕汙了眼睛,嫁給他,我還不如嫁給當初王家那位大公子,如今正好能當寡婦,也省得母親成日催婚。”
薑漓拿了個果子堵了她嘴,“你怎連自己都咒上了。”
薑姝終於消聲了。
過了一陣,還是沒忍住,薑姝吞了嘴裡那果子,便將頭湊近了薑漓,悄聲地說道,“你可聽說過,母親那樁心病?當年母親過去替我說親,恰逢陛下帶人去抄家,親眼見到陛下殺了王家父子兩,回來後就瘋癲了,成日同父親說,陛下是個暴君,見人就殺。”
這事薑漓在薑家時,暗裡聽說過。
薑漓不明白薑姝為何提起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