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緊盯著他。
那目光裡有恐懼,有意外,可唯獨再也沒有了半點父愛。
文王徹底失望,痛聲質問他,“父皇想要殺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我是你一手帶大,看著長大的兒子?”文王悲痛欲絕,一雙血紅的眸子,裡頭已經有了濕意,“父皇可還記得,你曾抱著我舍不得撒手,你教我如何說話,教我一聲一聲地喚你為父皇,你教我識字,告訴我父皇二字該如何寫,兒臣二字又該如何寫,那些年,你教會了我何為父愛,何為父子之情,你告訴我,我們是一家人,要一輩子相互扶持,相親相愛。”
文王看著太上皇漸漸崩潰的情緒,聲音漸漸地大了起來,“我將你當成了父親,如今你卻來告訴我,那些都是假的,什麼家人,什麼兒子,不過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你為了自保,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譽,為了自己還能苟延殘喘地活幾年,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能殺,你又有何資格為人父親。”
太上皇隻垂著頭,滿臉淚水地道,“你出去,你彆再說了......”
文王偏生要逼他,“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的母親,不會介意她的身份,可如今她的身份暴露了出來,人人都在討伐她,你又做了什麼?你不僅沒有替她說話,你還跟著在她心口上插刀,為喊打之人助威。”
文王崩潰地哭道,“你恨她騙了你,恨她沒有告訴你,她是朱侯爺的一顆棋子,可這些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你最在意的還是她的出身,你嫌棄她臟,你將所有的過錯都怪在了母親身上,你開始去懷疑她,懷疑她生前對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那是同你生活了二十幾年,為你生兒育女的女人,到頭來卻抵不過你的一絲懷疑,你就因為嫌棄她臟,否定了那二十多年的感情,甚至還想抹掉她的所有痕跡,包括我。”
屋裡的臣子早已經僵硬如石。
從文王撞進來的那一刻,眾臣子便知大事不好。
左相最先反應過來,趕緊讓人將那道被文王撞開的門,重新關上。
今日之事,是朝廷動亂,是皇家的家醜啊!
在座的人,再也不能輕鬆。
太上皇又試圖撐起身子,驚恐地看著他,“瘋了,你是瘋了......”
文王確實是瘋了,隻對著太上皇嘶吼道,“你為什麼隻要我的命,卻沒嫌棄我皇兄也臟,是因為你知道他不是周恒,他是曾經被你一心想要除去的二兒子周繹!”
這話出來又似一道驚雷炸了出來。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
文王又接著道,“你知道他是太上皇後所出,而不是瘦馬之子,你無比慶幸,開始去接納他,想要關心他,你那些虛情假意,哪是什麼父愛,你愛的永遠隻有你自己,你怕你的江山落在瘦馬之子的手裡,身敗名裂,你擔心我的存在,會對二皇兄有威脅,如今你要我的命,就像你當初為我大皇兄籌謀,算計二皇子一樣,是在為他而鋪路。”
文王緊盯著他,突地又問他,“我說對了嗎,還是因為你懷疑我......”文王的話還沒說完,太上皇雙目猛地一震,竟是從那椅子上站了起來,隻指著他道,“你給我閉嘴!”
文王突地就笑了起來,“果然你在懷疑我......”
太上皇臉色鐵青,“你給我出去,走!”
文王不僅沒出去,還往太上皇跟前靠去,“你去地牢見侯爺時,範伸給了你一封信對不對。”太上皇驚恐地瞪著他,文王卻已根本沒在乎自己還能有個什麼好名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看著太上皇,一字一句地道,“你能如此憎恨侯爺,憎恨母後,是因為你已經相信了那信上所說,我不是你......”
所有人都在等著文王接下來還有什麼震天的話。
文王卻沒能說出來。
後半句淹沒在了喉嚨裡,一雙眼睛紅如火,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陣太上皇後,再低頭看著他插進自己身子裡的那把劍。
踉蹌了幾步,抬頭再看著太上皇,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了一句,“你真不配當我父親!”
跟前的一切發生了太快。
王釗護在周繹跟前,一直站在那。
太上皇回頭去抽他腰間劍時,那動作意外地麻利,似是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隻為了力挽那最後一道尊嚴。
如今那劍插在文王的身上,太上皇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隻呆愣地看著文王,看著他節節後退,倒在了他的跟前。
太上皇腦子裡隻有文王最後看著他的那道眼神。
憎恨,決絕。
倒是像極了當年周繹去戎國戰場前,看他的那一眼。
身旁的人群不停地竄動。
耳邊的吵鬨聲太上皇一聲都沒有聽見,隻覺耳中陣陣嗡鳴,眼睛也漸漸地模糊不清。
在那一片模糊之中,再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時,那張蒼白乾裂的雙唇才艱難地張開,輕輕地喚了一聲,“蒼兒,我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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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們,二更來了!(呃,用不著三章了,下章太上皇就該歇停了,然後再寫幾章狗子和女鵝,正文就要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