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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做什麼, 沒頭沒影兒的事說什麼?”有人怕場麵不好看, 忙勸道。
李二媳婦嚷道:“怎麼就沒頭沒影兒了,我親耳聽見人家毛大嫂子說的!”
“說了你也彆提……”
“怎麼了?隻許州官放火, 不許百姓點燈?”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吃飯都堵不上你們的嘴!”
這才沒再說了, 之後大家雖各說各的, 但有意無意都在注意著楊大誌僵硬的背影。
“你看看你,惹嫌!”有人給李二媳婦做眼色。
李二媳婦翻了翻白眼,一臉不屑。
就在這時,楊大誌突然放下碗站了起來, 很快人就消失不見了。
人群這才又議論開。
“你說他這是圖啥, 人家芽兒娘也不差啊?”
“誰知道, 不過就他那個娘在裡頭霍霍,我早說了遲早過不下去,就是可憐了倆孩子。”
“真是作孽!”
*
楊大誌一路狂奔,路上有人叫他,他都沒理會。
他一路狂奔到毛家院門外,才放慢腳步走進去。
“大嫂子, 芽兒她娘要改嫁了?”
“你問這事做甚?”毛大嫂子放下手裡的水盆,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道:“不是我說你楊老三,不管之前你跟芽兒她娘怎樣, 既然現在分開過了, 你又再娶了, 就該有個樣子,難道你還想讓人給你守一輩子不成?”
“大嫂子,我不是,我就是……”
“不是什麼?按理說這話我不該說,你家的事也不該議論,可你早先乾什麼去了,你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好好的一家人給鬨散了。這事出了以後,人家芽兒娘可沒說過你家一句不是,可大家都有眼睛能看見,一個婦道人家拖倆孩子被趕出來,你家給人家一顆糧食沒?
“房子是借住毛旺家的,糧食是人家娘家弟弟送來的,裡正家都給送了一簍子菜,你家好像什麼都沒給送吧?過問過一句沒?就算不看大人,想過兩個孩子沒?她一個婦道人家以後日子怎麼過,有沒有想過?不如早點改嫁了。”
“我……”
其實這些問題楊大誌也不是沒想過,他也有提出給晚香母女三個送點糧食什麼的日常用物,但這事首先就被他娘給否了,他爹也不同意。
他爹說正好讓她受些教訓,等養不活孩子了,就知道把楊家的孩子送回來了。
本來他還指望他爹能站在他這邊,誰知道他爹氣上香兒把倆孩子都帶走,再加上趕上秋收,何桂蘭那邊又催得緊,這陣子他忙著倒是真沒顧得去細想這些事。
此時被人當麵捅破,楊大誌又是羞又是愧。
見他這樣,毛大嫂子也很是感歎,道:“好了,你也彆多想,到底現在是兩家人,那個你都娶回來了,真為人家好,你就彆攔著人改嫁。還有你那個娘,你也說她一說,人家芽兒娘半句不是沒說你家,她倒好天天在外麵糟踐人家,我都看不過眼……”
楊大誌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路不知不覺竟走回了家。
桃兒見他回來,叫了聲爹。
何桂蘭從屋裡迎出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楊大誌就覺得心裡憋了很多東西,想要發泄卻又發泄不出來,又想自己現在弄成這樣,除了他娘,其實跟何桂蘭有很大關係,不免就帶了些脾氣,一把將她撥開。
“跟你沒關係!”
何桂蘭被搡了個踉蹌,桃兒被嚇得跑過來抱住娘,何桂蘭不禁悲從心中來。
可她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沒了!
她安撫地拍了拍女兒,讓她去玩,整了整臉上的表情,才轉頭跟進屋裡。
“你這是怎了,怎麼這麼大的氣,還在怨我之前去給你送飯?是娘叫我去的,你以為我不怕彆人笑話,上趕著出去讓人笑。”何桂蘭陪著笑,言語之間卻分外委屈。
楊大誌悶著頭也不說話,但架不住何桂蘭一直軟聲細語,纏磨半天何桂蘭才知道,原來前頭那個要改嫁了。
*
也不過半天不到的時間,芽兒她娘要改嫁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村。
楊家人都聽說了。
一家子沒幾個高興的,尤其是楊老漢,拉著一張臉,是個人就知道他這是生氣了,連累楊大誌乾活兒時挨了好幾通無緣無故的罵,總之心裡都不痛快。
可這一切都跟晚香沒什麼關係,因為她跟古亭進山去了。
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去,而是把兩個芽兒都帶上了。
還有王長安。
一場秋收下來,王長安像換了個人,曬黑了不少,但看著倒是比之前壯實了些。他和古亭兩個,一人用背簍背著小芽兒,一個背著大芽兒,路上走得也不比之前他們進山慢。
到了木屋後,晚香就去看她的寶貝胭脂了。
古亭是個做事細致的,曬乾後的胭脂粉末被他按照顏色的不同,分彆裝在幾個乾淨的箱子裡,裡麵還墊了層白布。
晚香打開看了看,又嗅了嗅,還用手沾了些。
隻是兩根手指輕輕一揉,粉末就被揉開了,明明看著是完全乾透的粉末,偏偏暈開得極為順滑,且質地細膩,顏色鮮豔。
襯著她白皙的指尖,格外有種嬌豔欲滴之感,細聞下去帶著陣陣花香氣,香而不膩。
“你看看這個你能不能用?”古亭從旁邊遞過來一個木製的模子。
隻有巴掌大小,中間為圓形,微微下凹,裡麵陰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