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晚香來後,就沒有去過水磨坊了。
這在原主身上從不會發生,原主對水磨坊上心的程度不下於對小叔子。鑒於此,第二天晚香去了趟水磨坊。
喬家的水磨坊在鎮郊,一路行來其實並不遠。
遠遠的就聽見水流嘩嘩聲,再走近一些,水輪機打轉聲以及磨盤的摩擦聲就漸漸明顯了許多。
水磨坊是臨著河岸所建,一半在水上,一半在岸上。臨著水的那一邊還有個偌大的水車,遠遠瞧去十分紮眼。
晚香來的也不是時候,磨坊裡正忙著呢。臨著岸邊停著幾艘小船,似乎在排隊等磨坊出貨。
“秀秀姐,你來了。”幫工阿四打招呼道。
他十五六歲的模樣,人很精瘦,穿著一身藍色布衫,此時布衫上滿是麥麩的碎皮和白色的粉末,在磨坊裡幫工身上就不會乾淨,都是這樣的。
喬家水磨坊有四個幫工,除了阿四還有一個叫劉叔的,正是阿四的爹。
劉叔是磨坊裡的老人,當年喬老爹把磨坊建好後,他就在磨坊裡幫工了,也有十來個年頭了。
他四十多歲的樣子,人長得矮壯結實,看麵相就是個實誠人。
見晚香來了,也沒急著與她說話,而是去磨盤屋裡看了看接下來還要做的活有多少,又交代另外兩個幫工了幾句話,才和晚香去了另一個屋裡。
“秀秀,你看看帳吧。”
劉叔平時除了乾活,還幫著管帳。
他拿出一個藍皮線裝的冊子,又抱出一個黑色小木箱,這間屋其實也兼顧著當倉房之用,裡麵放了許多麻袋,都鼓鼓囊囊的,看樣子裡麵裝的是糧食。
是的,磨坊替人磨東西,也不是隻收銀錢。
有些鄉下人不寬裕,來磨一百斤穀子,給幾斤穀子作為工錢都是常事。所以磨坊裡是什麼都收,小到雞蛋、農家種的菜,大到各種糧食銀錢。
劉叔記的賬很複雜,一般人都看不懂,因為劉叔識字不多,很多東西都用符號代替。不過晚香看這種帳久了,倒是門清。
“這倉房也快滿了,秀秀你看找個什麼時候,把這些東西兌出去。”劉叔道。
晚香一邊看著賬本,一邊應道:“劉叔你放心,這事我記著,再過兩日何家糧行應該就會來人。”
“我見你這兩日沒來,還打算讓阿四去趟家裡的。”
“家裡有些事,耽誤了。”
按照劉叔平時的習慣,把這些瑣碎的說完就該去乾活了,可這次他卻沒動,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劉叔,是不是有什麼事,有事你就直說。”晚香放下帳冊,抬眼看他。
“秀秀,我……”劉叔躊躇了下,道,“秀秀,你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多的我也就是不說了,有一件事你彆瞞我,你是不是想改嫁?”
“改嫁?”
怎麼又是改嫁!
晚香想起昨日顧青硯所言,問道:“劉叔,你是從何處聽來我想改嫁的?”
劉叔也沒瞞她,“都在說,你知道咱們這地方人來人往,人多口也雜。前些日子我就聽說了,我隻當是有些嘴碎的婆娘們亂彈琴,可這幾天越傳越玄乎,連人都給編排上了。
“說鎮上那個混子李才,西邊油行家的老三,還聽說那喬老二也打算給你說媒。說你年紀輕輕的,一直守寡也太不像話,沒得讓人戳喬家人的脊梁骨,總是要替你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日子才能過下去。”
見晚香不言,劉叔想了想又道:“按理說,這種說法也沒錯,總不能一直讓你這麼守著……我今天問,也是想知道秀秀是怎麼打算的,就算不提你劉叔了,下麵那兩個人也問了兩回,總得讓大家心裡有個底兒。”
什麼底兒?
當初喬老爹走後,所有人都說這磨坊莫怕是要易手了,是喬秀秀一力撐起來的。大抵是大兒身子骨不好,喬老爹幾乎沒把喬秀秀當半個兒子養,教她識字,教她怎麼打理磨坊,教她看帳,這麼多年下來,磨坊裡的人也都信服她。
但前提她還是喬家的人,若是改嫁,便不是喬家的人,這磨坊必然會易手,那磨坊裡的幫工還能做工嗎?以後的東家好不好相處,這都是大家所關心的事。
晚香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可是改嫁?
劉叔聽說了,連那顧先生都能聽說。
晚香幾乎不用想,就知道現在鎮上傳成什麼樣了,再結合前日她和二常一同回家的路上,許多人與她打招呼時,那頗有意味的眼神,晚香突然就有一種明悟感。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獨她不知道?
誰會散播這種謠言?
是李才,還是喬申?
晚香的眉越皺越緊,劉叔也瞧出有什麼不對了,忙問她怎麼了。晚香想了想,也沒瞞他,將喬申一家幾次來人,甚至逼嫁上門的事都說了。
“劉叔你放心,我沒打算改嫁。”
“這喬老二可真不是個人,竟然這麼逼你個姑娘家!”
此時劉叔也會意過來,為何現在外麵流言蜚語這麼多,說白了還是在逼喬秀秀嫁人,讓人上門提親是一個,往外放流言也是一個。
流言猛如虎,輕易就能殺死人,尤其是對一個寡婦來說。且這個寡婦還手握重金,恐怕往後會有越來越的妖魔鬼怪出來。
晚香也意識到事態嚴重,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劉叔勸道:“秀秀你也彆太勞心,既然是假的,咱就往外澄清。咱們這磨坊每天來往多少人,等會兒我下去就交代他們,讓他們見針插縫就幫著說話,我就不信了,這青天白日的,隔房的叔叔還能逼嫁你這個侄媳婦不成!”
也隻能暫時如此。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晚香繼續對賬,劉叔則出去忙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晚了,白天在銀行排了一天的隊。
現在銀行的人好多啊,管得也嚴,每個人要隔一米遠,隊伍都排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