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借了五毛錢給楊繼北,孫桂芳和楊二奶奶的反應各不相同。
孫桂芳盯著楊繼西問,“你哪裡來的錢?”
空間裡的錢兩人一般是不會動的。
楊繼西:“.....咳咳,就上次買魚的時候,找了咱們五毛,你說給我的零用錢。”
孫桂芳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於是笑眯眯地道,“那沒事兒了。”
楊二爺爺忍著笑,又怕楊繼西看見,於是端著涼茶碗往旁邊背對著他們而站。
不斷抖動的肩膀說明了一切。
楊二奶奶則是說,“這錢一時半會兒怕是拿不回來了。”
“那不行,說好了明天還給我,那就得給我,”楊繼西掏出自己乾乾淨淨的兜兒,“我媳婦兒給的零用錢,我得揣好了。”
孫桂芳笑看了他好幾眼,楊繼西立馬給她一個大大的微笑。
劉香蓮見楊繼北借了錢回來,二人收拾了一番,便打著傘準備回劉家了。
結果狗蛋聽說他們要去吃喜酒,於是抱著楊繼北的大腿就不鬆手,“四叔,帶我一起去唄!”
“不行,”楊繼北可沒有帶孩子的心情,“我們有事兒辦,你在家待著。”
“我想去嘛!四叔四叔四叔....”
狗蛋扭來扭去,不停地撒嬌。
劉香蓮直接衝堂屋裡裝聽不見的沈鳳仙道,“大嫂,還是讓狗蛋在家吧,我們過去肯定要幫忙的,這酒席上人多,萬一有混賬見狗蛋身邊沒有大人,把他叫走,那可出大事了。”
沈鳳仙還沒說話,楊繼東就拿著一根乾樹條出來了,指著狗蛋道,“想挨揍是不是?給我滾進去!”
狗蛋立馬鬆開手,跑進了堂屋,躲在沈鳳仙身後。
楊繼北他們得以離開。
出院門時,還能看見沈鳳仙奪走楊繼東手裡的樹條,往這邊瞪了一眼。
劉香蓮隻覺得糟心,快步走在前,也不理後麵跟著的楊繼北。
楊繼北一路想著楊繼西方才說的話,總覺得三哥有些看不起他。
其實楊繼西是真看不起他,還以為老四是個好男人,好丈夫,好父親類的人,結果就這?
楊繼西當著孫桂芳的麵吐槽了一番,孫桂芳看著有些生氣的楊繼西,“你是不是覺得夢裡被本性這樣的人欺負了一輩子,非常生氣。”
“是,”楊繼西磨牙。
“不氣不氣,沒下雨了,咱們去趙五家看看吧,還能幫點啥。”
都是一個生產隊的,能幫一把是一把。
這會兒雨確實停了,而且還有一點太陽光,楊二爺爺直說這天和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
趙五爹見楊二爺爺他們來了,立馬過來打招呼,又向楊繼西道了謝,楊繼西連忙擺手,挽起袖子跟著去幫忙。
孫桂芳知道趙五家塌了,沒想到一間屋子都沒有堅持住,加上雨後地上泥濘不堪,看著十分慘。
她瞅見相熟的幾位嬸子也在幫忙,便過去和她們一起乾活。
趙五見到楊繼西也趕緊過來打招呼,就衝楊繼西給找到他哥的照片,趙五就決定楊繼西有啥事兒,他一定幫忙。
默默過來的人不少,大夥兒熱火朝天地幫著忙,三個多小時後,趙五家院子就清理乾淨了。
就等著明兒天好時重建草房。
建草房的時間並不長,最多十天就完成了。
楊繼西和楊二爺爺第二天一早就過去幫忙了,中午也在那邊吃的飯。
趙家灶台雖然沒了,但還是借鄰居的灶台燒開水給他們供著,趙五媳婦兒一大早還去鎮上買了菜和肉,硬是讓幫忙的人留下吃飯。
沒有多餘的凳子,那就站著吃,沒人嫌棄,先把房子蓋上才是最主要的。
期間楊繼西也見到趙五娘清醒的時候,拉著趙五一個勁兒地問他有沒有不舒服。
對媳婦兒也還不錯。
但發病了,就隻認那張照片。
楊繼西收回視線,繼續攪拌黏土,這是造牆用的,裡麵還加了一點碎石子,這樣牆體更加堅固。
太陽曬了半天,樹草身上的雨水便乾乾淨淨了,除了村河漲了水外,還真不讓人覺得經曆了暴雨。
楊繼南和楊繼東也過來幫忙了,幾乎每家都來了人,楊繼康幫著紮草頂,楊繼南他們就幫著扛木料。
“我這兩天眼皮子直跳,就怕暴雨把我那老房子給弄壞了。”
歇息時,一老漢抽著旱煙在男人堆裡道,“晚上做夢都像是泡在水裡,醒來才發現漏雨了,還他娘的就在我床頭上方。”
大夥兒哈哈大笑。
老漢苦著臉,“我家也算是經常遭難的人家了,夏天被暴雨淋,冬天被雪壓,每年都麻煩大夥兒來幫著收拾,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你可彆說了,”趙老五見他又鬆了一口氣準備張嘴時,趕忙捂住他的嘴,“我先謝謝你來幫忙,可我還是不想你來還人情。”
老漢一把拉下他的手,對楊二爺爺道,“我來還人情他還不高興了。”
“我說叔啊,”趙五端著一瓷盆涼茶過來,後麵他媳婦兒端來十幾個碗,這是盛涼茶喝的碗,“這人情不還也罷。”
眾人哈哈大笑。
“也是,我可不想家塌了伯伯過來幫忙。”
“是啊是啊。”
楊繼西自己帶了竹筒,他打了涼茶進竹筒裡,坐在一旁喝。
孫桂芳還有楊二爺爺都是竹筒。
“瞧瞧,都是有備而來的,”那老漢發現他們的“裝備”後笑道,“我也不想來還人情,大夥兒都要平平安安才好。”
“叔你才是呢,趕緊把房子推了重建,這樣風吹雪打都不怕了。”
楊繼東說道。
“我要是有錢建房,我早就乾了,還是你二叔日子好啊,又要建新房了。”
眾人看向楊二爺爺,楊二爺爺淡定道,“收了小麥後,還得勞煩大家幫幫忙啊。”
“小事小事,我們一定來。”
“楊二爺,你們為啥不把新房的院子和老房子的院子建在一起呢?”
這是去看了宅基地的人問道。
“還是一起的,柴房那有道小門,”楊二爺爺解釋著,孫桂芳也被幾個嬸子拉著說話。
“你們還沒回去吃飯呢?”
孫桂芳笑了笑,“在二爺家搭夥挺好的。”
“你那婆婆以前裝得好,以往說起好婆婆,第一個提起的就是她,現在.....”
這嬸子搖頭,看向孫桂芳的眼神帶著同情,“聽說你們的房間都成了楊老四他們的了?”
“本來就是一個房間隔斷的,住著不方便,”孫桂芳解釋道。
“誰家還沒有隔斷的房間啊,”另一個嬸子擺手,“我要是你們,我就不讓出來,誰也不想好睡。”
孫桂芳笑了笑沒說話。
這個說什麼都不好,誰知道後麵會被傳成什麼樣子。見孫桂芳乾巴巴地坐在那幾個嬸子中,楊繼西起身走過去,“桂芳,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孫桂芳立馬跟了過去。
幾個嬸子見此還打趣道,“小兩口這麼黏糊呢?”
孫桂芳和楊繼西就當沒聽見,這邊有棵芭蕉樹,二人盯著那巨大的芭蕉葉,腦子裡都是一個念頭。
“饅頭。”
“想吃饅頭。”
二人對視一眼撲哧一笑。
芭蕉葉洗乾淨放在鍋裡的竹編架上,發好的饅頭麵放上去一蒸,香軟的饅頭就出鍋了。
帶點鍋巴的饅頭也好吃。
“明兒去買?”
“不,”孫桂芳捂住心口,“忍著,我們欠了不少錢呢。”
楊繼西聞言一笑,“吃頓饅頭還是可以的。”
“不不不,忍忍吧,”孫桂芳無比堅定,不再去看芭蕉葉,直接走了。
楊繼西哎了一聲,她也不回頭,還揮手讓他自己玩兒去。
看著孫桂芳的背影,楊繼西忍不住扶額一笑,真是.....可愛。
晚上他們沒在趙五這邊吃飯,一行人往各自的家中走去。
最前麵楊繼南和楊繼康說著話,孫桂芳和楊繼西走在最後麵也在竊竊私語,中間是沉默的楊繼東和楊二爺爺。
剛開始楊繼東也找了幾句話題,可楊二爺爺興致缺缺,這天就聊死了。
“康哥,”楊繼南看了一眼後麵的楊繼東,低聲對楊繼康道,“你知道老廟那邊修水渠的事兒嗎?”
“知道一點,還沒開工,”楊繼康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應該是收了莊稼後開,你想去?”
“一天最少也是八工分,”楊繼南雙眼微亮,“我當然是想去的,康哥也去吧?”
“去,”楊繼康點頭,下半年石頭上學,明年家裡又添一個孩子,他自然得多多努力才好。
“說起來康哥以前也去彆的地方修過水渠吧?一般住在哪裡啊,吃喝是隊裡安排還是自己搭夥?”
楊繼西追問道。
“住老鄉家,可以選擇搭夥,也可以跟著隊裡吃大鍋飯。”
“這樣啊.....”
楊繼西也說起水渠的事兒,“我想去,工分那麼高,正好又是秋收後,多攢點工分,我們年底分糧食就越多。”
“我也想去,”孫桂芳羨慕道,“工分那麼高呢。”
“好像不找女同誌。”
楊繼西撓頭,“也不是輕視女同誌,都是重力活兒,從早乾到晚,對體力要求很大。”
“我知道,”孫桂芳點頭,“我聽康嫂說過,前年康哥去修水渠,回來的時候黑得和煤球一樣,而且肩膀都被背帶磨出了一層後繭。”
“是啊,康哥在這方麵很有經驗,現在出去都是帶隊的組長了。”
楊繼西也非常佩服楊繼康,二人對楊繼康一陣誇誇誇,聽得前麵的楊繼東都頻頻回頭看他們。
結果各自剛進各家的院門,就見楊繼北跪在院子裡,楊老漢拿著柳樹條正在抽他的背。
楊繼西等人:.....
“這又是怎麼了?”
孫桂芳問站在堂屋門口的楊二奶奶。楊二奶奶聳肩,“下午一回來老四媳婦兒就收拾東西走了,然後老四就被罰跪,我剛把飯煮上,就聽見老四和狗蛋爺爭執了幾句,然後一出來就看見他挨打了。”
楊繼西皺著眉頭看了看,“這熟悉的姿勢。”
見孫桂芳不解地看過來,楊二爺爺解釋道,“繼西小時候經常被這麼打,我攔不住。”
攔不住楊老漢。
這還是楊繼北第一次被這麼打。
“大爺出來過嗎?”
見楊繼康看了一眼就進堂屋後,楊繼西問道。
“先前出來過,被你們大娘拉進去了,石頭都沒出來過。”
楊二奶奶一邊往灶房走去,一邊說道。
“走,過去湊湊熱鬨,”見楊繼西一直好奇地往那邊看,楊二爺爺拉著他就往那邊走。
“哎哎哎我沒想去.....好吧我也有點好奇,”楊繼西大搖大擺地過去了,看彆人挨打真是一種....奇異的享受。
孫桂芳掩嘴一笑,洗了手去幫楊二奶奶了。
“這是怎麼了?老三你可彆打孩子了,有話好好說,”楊二爺爺上前攔住楊老漢,楊老漢也順著沒再抽他,將柳樹條扔在地上,指著一頭冷汗的楊繼北罵道,“你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說完就大步邁進了堂屋,楊二爺爺緊跟其後,“老三消消氣,這是怎麼了?”
楊老婆子站在房門口,眼睛微紅,見楊繼北垂著頭不說話,歎了口氣後便進了房間。
毛蛋和狗蛋乖乖地站在堂屋門口,見楊老漢進了堂屋,他們才來到楊繼北麵前。
“四叔,疼不疼啊?”
狗蛋看了眼葉子都沒打沒了的柳樹枝,咽了咽口水問道。
毛蛋也跟著叫,“四叔。”
“帶著毛蛋彆處玩兒去,”楊繼東揮了揮手,狗蛋照做後,院子裡就隻有他們兄弟四人,其中一個還是跪在地上的。
“怎麼了?”
楊繼南蹲下身看著楊繼北問道。
楊繼東和楊繼西盯著他沒說話。
“我那四舅子娶的媳婦兒,是大舅娘娘家堂侄女,恰好大舅娘也去了,我就私下問她,爹娘借他們的錢有沒有還,大舅娘愣了一下,”背上火辣辣的疼,楊繼北頓了一下後,深吸了口氣。
“先是問什麼錢,我說我辦酒席的時候,爹娘說借了大舅二十塊錢,她明顯不知道這回事,卻很快順著我的話說借了,又還了。”
“我不是三歲孩子了,”楊繼北抬起頭看向堂屋,還能看見楊老漢臉色難看地跟楊二爺爺說著什麼。
“大舅娘哄人的話我當然能看出來!爹娘他們壓根沒有向大舅他們借過錢!他們手裡明明有錢,就是不願意給彩禮和辦好酒席而已!”
越說楊繼北越激動,“香蓮正好聽見了我們說的話,當下就和我鬨,也就是客人還多,她沒有鬨開而已,我們回來後,我求爹娘給我十塊錢還給二娘,結果爹娘死不承認他們哄騙了我!”
劉香蓮隻說娘家有點事得回去住幾天,就收拾東西走了,楊繼北和楊老漢二人爭論起來,接著就被楊老漢壓在院子裡跪下。
“說我質疑他們,說我連爹娘都不信胡思亂想還會來鬨。”楊繼北狠狠抹了把眼睛,“我就咬牙要讓他們給我那十塊錢,然後就挨打了。”
楊繼西三人對視一眼,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其實吧,”楊繼南站起身,臉色怪異地垂頭看他,“爹娘說手裡沒錢的時候,我們就知道是假話,本來他們就看不上四弟妹,彩禮又那麼高,所以想借著給不起彩禮把婚事推了,結果你認死理,非要找二娘借。”
“老二!”
楊繼東見楊繼北臉色越發不好看,立馬想要打住楊繼南的話,結果楊繼南繼續道,“都說沒有錢了,還能給你嗎?席麵不想辦好,就是想給四弟妹一個下馬威,結果你又找老三借了錢補上,說到底還是你從頭到尾太和他們較真。”
“彆說了!”
楊繼東扯了一把楊繼南。
楊繼南狠狠地甩開了他,楊繼東差點摔倒。
“大哥你也知道不是嗎?裝什麼裝啊,”楊繼南心眼本來就小,一直記得他找楊老婆子要錢給何明秀買藥的場景,此時能拉一個是一個,“給四弟妹下馬威的主意,不就是大嫂和娘商量後的才決定的嗎?”
楊繼西吃得一手熟瓜,眼看著楊繼北臉色越發難看,楊繼西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於是就看見楊繼北忍著後背的疼,一把將楊繼東按在地上打。
楊繼南沒動,楊繼西.....楊繼西叫堂屋裡的楊老漢,“爹!大哥和老四打起來了!”
楊老漢也瞧見了,見旁邊的兩個兒子一動不動,他更氣了,“快把他們拉開啊!”
於是楊繼南按住楊繼東,楊繼西拉著楊繼北,就這樣楊繼北還趁機踢了楊繼東好幾下。
楊二爺爺見楊老婆子等人都出來了,便拉著楊繼西走了。
於是等楊繼西端著碗來到堂屋門口看向那邊時,院子裡已經從一個跪成了三個了。
“為什麼還這麼老實的跪著啊?”
孫桂芳端著碗筷從他身後探出頭不解道。
“老四知道爹娘騙了他,所以在用苦肉計讓他們心虛又心疼。”
楊繼西扒了兩口飯,再夾起一塊肉,彆說,二娘做的油肉就是好吃。
“這一天天的.....事兒好多啊。”
孫桂芳再次慶幸他們被斷糧,斷得好啊。
“往旁邊挪挪,”楊二奶奶端著碗筷也出來了,身旁是楊二爺爺。
四人吃一口飯,往那邊看一眼,動作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