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是特彆關心年年的那個人,楊繼西好奇地問她:“我還以為你會吃醋呢。”
結果團團輕哼一聲道:“我可是做姐姐的人。”
“是是是,團團是個好姐姐。”
楊繼西笑著。
楊繼西想著過一個熱鬨年,所以在商量後,還是把孫父他們一家人全部接過來一起過,這可讓本來過年就挺熱鬨的楊家大院更熱鬨了。
鋪子直接關了兩天。
楊幺妹和孫玉蘭說起衣服的事兒,孫玉蘭說起外麵比較時尚的衣服是什麼樣子的,楊幺妹記得很認真。
孫桂芳在幫著炸肉丸子,楊繼西拉了一車煤炭回來,有楊繼康家的,也有楊老漢他們的。
這一車拉回來就能過一個很好的溫暖年了。
嫣嫣本來和福寶她們下棋的,忽然她覺得肚子不怎麼舒服,然後想起孫桂芳之前跟自己說過的一些事兒。
她便讓平安接替自己的位置,然後去茅房看了看,發現是月信後,她其實有些害怕,但還是鎮定下來,回房間把孫桂芳早就給她備好的東西揣上再次進了茅房。
等她出來洗了手後,卻感覺小肚子有些墜痛,她眉頭一皺,快步走進了灶房,拉著孫桂芳低語了幾句。
“幺妹,你來炸一下啊。”孫桂芳喊了一聲楊幺妹。
楊幺妹正要進來幫忙,聞言應著,洗了手便進去了,這會讓孫桂芳母女正要出去,楊幺妹眼尖地發現了嫣嫣的臉色有些白,於是低聲道:“怎麼了?”
孫桂芳笑了笑:“第一次。”
楊幺妹秒懂:“準備東西沒?”
“有。”
孫桂芳說。
楊幺妹放心了,看向嫣嫣:“彆怕,大姑娘了這是。”
嫣嫣點頭。
孫桂芳帶著嫣嫣回了她的房間,讓她躺下,然後去兌了紅糖水過來給她喝:“第一次都有點疼,你彆怕,媽媽再跟你說一遍怎麼去做,怎麼洗.......”
這邊團團他們見嫣嫣這麼久都沒回來,於是團團就到處找人。
“爸爸,看見姐姐了嗎?”
楊繼西正在用錘子砸煤炭,好燒炭火,聞言搖頭:“你喊一喊?”
“姐姐!”
團團中氣十足地喊著。
孫桂芳哭笑不得地從房裡出來,對著那邊的團團招手:“在這呢。”
“姐姐怎麼了?”
“姐姐有點不舒服,她躺一會兒。”
團團一聽可擔心了,跑回房裡看了看嫣嫣後便道:“讓你彆喝冷水,你就是不聽!”
嫣嫣聞言哭笑不得:“那是白開水,我冷一會兒再喝的。”
也不是冷水。
“以後我盯著你,”團團雙手叉腰,見她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於是脫了鞋子也上了床,然後把被子拉過來蓋住嫣嫣,接著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嫣嫣的肚子上,“媽您忙去吧,我給姐姐暖肚子。”
嫣嫣笑眯眯去摸她的小辮子,被團團生氣地躲開了。
孫桂芳笑了笑:“如果忍不住,我們就去醫院看看。”
團團一聽醫院,就覺得很嚴重了,於是道:“我會看著姐姐的,她一發熱我就告訴你們。”
嫣嫣聞言啞然失笑,但也沒否認:“好。”
孫桂芳關上門去了老堂屋那邊,告訴平安他們嫣嫣姐妹在睡覺,讓他們玩兒。
平安正和毛蛋在棋盤上廝殺呢,倒是沒咋注意這話,福寶覺得不對勁兒,便去那邊找嫣嫣。
一看嫣嫣這樣子,福寶便知道咋回事了。
她紅著臉坐在床邊道:“我今兒還想跟你說我也……沒想到你也……”
“你啥時候來的?我今天第一次。”
嫣嫣問。
“我就是前幾天,隊裡放魚塘的時候,昨兒乾淨的。”福寶道。
“那你疼嗎?”
嫣嫣低聲問。
團團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可熱乎乎的小手還放在她肚子上呢。
“疼,”福寶點頭,一臉害怕,“我感覺哪裡都不舒服,不過我媽說沒啥事兒,讓我彆一直想著……”
月華已經大學畢業了,她如今也分配了一個不錯的工作,此時她和石頭坐在楊大奶奶他們的炭爐旁說話。
見狗蛋過來,石頭招呼他坐下,三人有說有笑的,康嫂瞧見這一幕後轉頭對楊繼康道:“我記得狗蛋小時候老欺負月華,現在長大了,感情倒是不錯。”
“小時候看大人怎麼做,孩子就學,沒教好;長大懂事了,明辨是非,自然就不會乾糊塗事兒。”
楊繼康說著,又見樂樂帶著年年在那搞什麼東西,於是趕緊喊了一聲,結果樂樂和年年撒腿就往楊繼西家跑。
“這孩子乾啥呢!”
楊繼康操心得很,幾個孩子裡,就樂樂越長大越調皮。
過了年,孫玉蘭一家三口就回城了,年年走的時候拉著團團一直哭,哭得團團眼睛都跟著紅了。
楊繼西用三輪車拉著他們去縣裡車站,孫玉蘭上車前,對送他們的楊繼西道:“姐夫,這些年,爸媽那邊麻煩你們了。”
“說啥話呢,快上車,外麵冷。”楊繼西說。
孫玉蘭笑了笑,衝他揮了揮手。
不久後,孫大哥和孫玉蘭同時給孫父他們寄了彙款單回來。
現在寄錢都是用彙款單了,不在信封裡裝錢,不安全。
拿著彙款單去公社或者是縣裡的銀行都可以換錢。
孫父拿著兩張彙款單也不知道怎麼操作,楊繼西正好要去縣裡送雞蛋,便帶著他一道去了縣裡,順便把錢給取了。
“五十塊錢,他們是要乾啥呢。”
一共五十塊錢,孫父摸不清孫大哥和孫玉蘭的意思,於是回鎮上後,楊繼西給他們都打了電話,孫父和他們說了話後,才知道咋回事。
“他們說因為常年不在家,也沒辦法照看我們,所以衛國和玉蘭每個月一人出二十五塊錢,給我們的生活費。”
現在工人的工資是一百多一個月了,五十塊錢不多不少,對於在下鄉有地有菜的老兩口來說,其實錢是很夠用的。
“孩子的一份心意,收下吧,咱們就是用不完,那也能給孩子們存著。”楊二奶奶說。
“是這個道理,”孫父點頭,“我可知道在城裡住著,喝一口水都要給錢的,不像咱們山裡,喝的山泉水,隻要不大旱,就有水喝。”
從那個月開始,每個月孫玉蘭和孫大哥他們都會寄錢回來,而且隻要是過節,都會給楊繼西一家寄來很多東西,孩子穿的,老人喝的,都有。
楊繼西和孫桂芳明白,他們這心意是啥,所以在知道不好拒絕後,二人也時不時寄出去一點家裡的東西。
比如茶,比如雞蛋,比如麻辣兔啥的。
桃林的雞越發肥美,楊繼西宰了幾隻後,給孫家,楊幺妹,還有楊繼春幾家人分彆送了一隻過去。
周家那邊也有,楊繼西過去的時候,周文柏也在家。
他已經沒有跑車了,本來下崗人裡麵沒有他,但是他把名額讓給了一個好兄弟。
“他當年救了我一命,這個人情,就是拿再多的錢都謝不了的。這次他就在名單上,我想著我們家有小賣部,日子也過得不錯,所以商量後,我主動離開,讓他留下。”
周文柏夾起椒鹽花生吃著,麵前擺著一瓶啤酒,楊繼西麵前沒有酒,就是花生和茶。
楊繼西聞言衝他豎起大拇指:“表哥你這事兒,許多人都做不出來的。”
“我隻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再說我也不會閒著,我準備開一家土雞灶,你們不是養了那麼多土雞嗎?正好我也不用愁進貨的事兒了,還能保證是地地道道的土雞。”
周文柏笑道。
“土雞灶是啥?”
楊繼西好奇問道。
“就是一張桌子,中間是鍋,就燉土雞,”周文柏比劃了一下,“吃了幾以後,那湯裡還能煮菜,我跑車的時候,見過這種吃飯,生意還不錯。”
“成,我今年桃林的雞有一百來隻,我老丈人他們又在給我孵小雞了,可我這點貨,根本是供不上你那邊的,怎麼也要兩年才能保證供貨無憂。”
楊繼西想了想說道。
“生意還沒上,”周文柏笑眯眯地擺手,“哪有就說供不上貨的了。”
“提前祝表哥生意興隆。”
楊繼西端起茶敬了一下笑道。
“那就同祝了。”
周文柏哈哈大笑。
周大舅坐在院子裡曬太陽,聽見大兒子的笑聲,忍不住也跟著一笑。
旁邊的周二舅和周三舅還在說起昨晚上看的那電視劇,裡麵是怎麼怎麼的精彩,誰又是壞蛋啥的。
這電視好像要晚上開才是好的,白天的時候他們不會開電視。
九月,團團也去縣裡讀書了。
家裡就楊繼西和孫桂芳二人,他們一同出去乾活兒,一同去撿雞蛋,一起回家做飯吃,隻有晚上來看電視的人多了,家裡才熱鬨些。
躺在床上的孫桂芳抱著被子歎了口氣。
“怎麼了?”
楊繼西問道。
“以前孩子們在家的時候吧,總嫌她們鬨得很,這一下都走了,我還挺惦記。”
“那是肯定的。”說實話,楊繼西也不怎麼習慣,楊二奶奶去縣裡照看孩子,楊二爺爺看著鋪子,家裡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了。
“你說爸媽是不是和我們想的差不多啊?”
孫桂芳又道。
“我們還好,想見見她們,就騎著三輪車去縣裡瞧瞧,可爸媽想大哥和小妹了,卻隻能想著,或者拿著之前咱們的大合照瞧瞧。”
孫桂芳越說心裡越難受。
楊繼西趕緊握住她的手:“彆想了,明兒我們去看看爸媽。”
“嗯。”
孫桂芳深吸了口氣,點頭。
孫大哥不讓孫父他們種太多的地,所以有些地他們租給旁人種著玉米,每年也沒有那麼累。
楊繼西他們到孫家時,孫父他們並不在家。
好在孫桂芳有院門的鑰匙,打開門把東西放下後,二人便去隊裡找人。
結果在一戶人家裡找到了,那聚滿了人,聽院子裡的哭聲和鬨聲,便知道圍過來的人都是看熱鬨的。
孫桂芳瞧見孫母後,趕緊把人拉了出來:“媽,你們看啥呢?”
孫父這會兒也跟著出來了,一家人往家裡走。
“這不是讓上環嗎?你趙家嬸子不讓她兒媳婦去上環,就是想著能再生一個,可婦聯的人不讓啊,這都有兩個姑娘了,再不上環,那生了不給罰款怎麼辦?所以就鬨起來了。”
這幾年上環的人越來越多,孫桂芳知道的就有劉香蓮和何明秀等人,沒上環的也就康嫂還有楊幺妹,就連楊繼春她們都上了環。
楊二奶奶倒是想讓女婿去結紮,可她要是說了,那女兒們和她們婆婆怕是要鬨翻天。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女性上環比男性結紮更痛苦些的。
“我們隊裡也鬨了幾次,後來直接在家裡給上了,”孫桂芳想起來雞皮疙瘩都起了,“不說這個,這家裡也沒啥活兒,要不去我們家住段時間唄?”
“咋沒活兒啊,”孫母指了指山上,“家裡的柴沒了,還有大豆也要收。”
這都是活兒。
“我去砍柴。”楊繼西道。
“你可彆忙這邊,自家的活兒還沒做完呢,”孫父瞪眼,“你們啊,也彆擔心我們的日子,我們閒不住的,每天乾一點,這心裡都踏實,真要我們閒下來啥都不乾,我可是會打瞌睡的。”
“誰說不是呢。”孫母連連點頭。
但楊繼西和孫桂芳下午還是去打了柴,把家裡的柴房塞得滿滿當當的,吃了晚飯後,還騎著三輪車回了家。
孫父把人送走後,背著手回到家裡,對正在洗手的孫母道:“我看今兒他們情緒不怎麼對,是不是兩口子吵架了?”
“不是,”孫母笑了笑,“桂芳說他們兩口子在家沒啥人氣,想著孩子們長大了,以後也會離開家,這心裡就不得勁兒,還問我呢,我們在家是怎麼過的。”
“這有啥過的,隻要孩子們都好,我們就安心,”孫父哈哈大笑道,“轉眼間,嫣嫣都是大姑娘了,文生也念大學了,你說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快。”
“是啊,我們老了,孩子們還正年輕呢,他們過得好,我們這心裡比吃了蜂蜜還要甜……”
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七點多了,出門時楊繼西曾跟福娃說過,他們今天晚上會晚一點回來,所以如果傍晚有人過來看電視的時候,就給說一聲。
所以他們到家時,並沒有人在院子裡等著。
楊繼康聽見他們這邊的動靜,快步過來道:“趙叔不行了,下午送到衛生院現在還沒回來。”
趙叔就是趙五爹。
“前幾天還好好的呢。”孫桂芳吃驚道。
“說是前天早上起來摔了一跤,他也沒說自己哪裡不舒服,結果今兒忽然倒地不起,臉白得很。”楊繼康搖頭。
第二天中午,趙五把他爹背回家了,趁著還有一口氣,趙五哭著給他爹擦了身體,穿上了之前就準備好的壽衣。
“好好的啊,我去找你大哥和你娘。”
趙五爹露出一抹笑,接著便沒氣了。
聽著趙五的哭聲,被楊繼西接回來的楊二爺爺站在院子裡紅著眼道:“這老家夥,說走就走呢。”
年輕的時候,他們玩得最好,趙五爹就是楊二爺爺的小跟班,可現在這老家夥卻先一步離開了,楊二爺爺心裡不是滋味。
楊大爺爺過來時,楊繼西他們已經幫著趙五把他爹放在棺材裡了,接著搭帳篷,借桌椅板凳過來擺上。
楊二爺爺也沒歇著,有啥能乾的就幫著乾,楊大爺爺知道他和趙五爹關係好,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楊大爺爺再多的話,也沒辦法說出口。
好在楊二爺爺恢複得挺快,劉章和楊幺妹也不讓他自己做飯,每天吃飯的時候,就讓棗子過去請他到家裡吃,晚上柳二家放電視,劉章一家三口和他坐在一起看。
過了一個冬天後,隊裡又走了兩個老人。
楊繼西從桃林那邊回來時,經過三間房子,這原本是有一個老大爺的,他常坐在那竹藤椅上曬太陽,每次楊繼西從這路過,大爺都會和他說幾句話。
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家裡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可老大爺冬天的時候去世了,這壩子現在也長滿了雜草,那把竹藤椅安安靜靜地放在原來的位置,卻再也沒有那個笑眯眯的老大爺坐在那衝他揮手了。
楊繼西垂下眼,背著東西回了家,孫桂芳剛做好飯,二人吃飯時,楊繼西說起修鎮上房子的事兒。
“把爸媽接過去一道住著,爹也有人陪,媽要是不愛和他們住,就去縣裡和娘一起,我們陪的時間少,老人們住在一起,也挺熱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