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的鎮國柱石,威懾內外,所過之處群臣俯首。盛名之下,天下女子莫不向往。但卻是這清閒恬然的樣子,才叫婄雲這個親近人見了,由衷地感到歡喜。
因為她知道,殿下最初所求,不過父母健在,家人平安,能承歡膝下,證椿萱滿堂。
後來每走一步,雖然也是如願以償,卻不是最初所求了。
她求天下太平,求子民安樂,求吏治清明,求四海歸一。
卻再也做不回,她內心深處最懷念的文四姑娘,高堂健在,姨娘慈愛,姊妹整齊,兄弟康健。
正出著神,聽到錦心喚她,婄雲連忙上前,低聲問:“主子,怎麼了?”
“喚我姑娘吧,沒那樣大的規矩。”錦心端起榻上炕幾上的白瓷盞,指甲顏色很淡,卻還存著些粉意,叫婄雲瞥見,心裡無端的一鬆。
她恭順地應下,“聽姑娘的。”
錦心放下茶盞在榻上打了個滾,又伸手去逗弄炕邊白瓷缸裡養著的幾尾鯉魚,這還是文老爺尋來的,不知是什麼品種,但有的通身橙黃顏色濃鬱,有的通體淨白,唯頭頂、魚尾一點殷紅殷紅的,仿佛是雪白的宣紙上暈染上朱砂顏色,喜人極了。
錦心常日喂它們,這會伸手一點,它們就紛湧而至,發覺沒食又擺著尾巴遊走了,錦心笑罵了句:“小沒良心的。”
又忽然問婄雲:“婄雲,你說我是不是該養隻鳥?人說紈絝子弟,臂鷹牽狗,我要臂鷹怕是有些勉強,阿娘也不會許,養些畫眉鸚鵡也不錯啊。”
婄雲低低輕笑:“您又不耐煩鳥兒,不喜那嘴巴尖尖的東西,養回來也不過叫您煩心罷了。不如養著貓兒,也能逗趣,冬日裡還能暖暖手。”
錦心聽了噗嗤一笑,“我還不知我不耐煩鳥兒呢,你卻知道了。狸奴養來暖手,不怕被撓得滿臉花?”
婄雲恍然,複又笑了——從前鳳儀宮裡那幾隻貓兒,可不是養來給娘娘逗趣暖手的麼。
或許那些小玩意也有靈性,到了娘娘麵前莫不乖乖巧巧地,蜷著爪子窩在懷裡給抱給摸。
批閱奏章時,娘娘懷裡總抱著個沉甸甸的小東西,偶爾輕撫兩下,算作逗趣。
記憶中以為已被塵封的光陰記憶忽然紛湧而來,婄雲低頭輕笑著尚未失禮,忽聽周嬤嬤的聲音:“婄雲,你出來。”
婄雲忙“誒”了一聲,與她出門前後腳的,繡巧用小茶盤捧著一碗銀耳羹進來,笑道:“這銀耳羹用蜜棗和蓮子熬得,出鍋前撒上枸杞子,悶上一刻鐘,紅豔豔的枸杞落在羹湯裡,喜人得很。滋味也是甜甜的,銀耳軟糯黏滑,姑娘嘗嘗?”
又道:“我聽了一耳朵,是姨娘才和閆大夫說完話,喚婄雲出去。這婄雲還真是不錯,不卑不亢的,前兒個胡媽媽要給她臉色看,自己卻吃了顆軟釘子,不怪姑娘看好她。”
一麵說著,一麵又從盒子裡取出兩樣點心來擺上,並道:“這是秦姨娘一早遣人送來的酥油鮑螺和如意糕,姑娘嘗嘗?”
“如意糕也罷了,酥油鮑螺做起來是最廢時候功夫的,你真該好生謝謝你秦姨。”原是說話間,徐姨娘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婄雲,仍是眉目沉靜的模樣,也不知二人說了什麼話這樣快。
錦心沒心思打聽,她從心底裡莫名地相信婄雲會把她阿娘拿下,故而隻是笑眯眯地應著,一麵挽住阿娘的手臂,道想要去瞧瞧姐姐。
徐姨娘想了想,溫聲道:“倒是也好,正巧你舅舅一早托人稍進來些茶麵子,北地風味,太太會喜歡的,勻一些裝出來吧。”
周嬤嬤立刻應聲去辦,徐姨娘屋裡的立夏手腳乾脆,忙去取外出的大衣裳來。錦心不情不願地不想折騰,還是被繡巧催促著在襖裙外添了件袷袍。
繡巧將錦心看得脆弱得很,仿佛輕輕一摔就破、風一吹就散。每逢出門,她都恨不得把冬日的風帽圍脖都翻出來,將錦心圍得一點風都吹不到才肯罷休,幸而外頭打了花骨朵的梨樹還能叫她的頭腦略清醒些。
如今又來了個婄雲,與她簡直是一拍即合,眼見她們又要翻出個毛呢雲肩來,錦心忙道:“夠了夠了!穿這些真的足夠了!閆大夫都說我近來肺火有些大,不宜捂得太重!”
還是徐姨娘輕笑著道:“罷了,今兒天氣還好,穿個袷袍足夠用了。”
錦心如蒙大赦,瞬間長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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