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回(2 / 2)

徐姥姥少不得誇讚蕙心與瀾心幾句,文夫人又問過徐白艿、徐白術與寄月的婚許之事,徐白艿、寄月都定了親,徐白艿明年三月裡就要成親了,文夫人笑道:“算來我家翰哥兒也是差不多明年三月成婚,屆時你們可以定要過來吃一杯喜酒。”

文雲兩家聯姻,本將婚期定在明年秋日,奈何文夫人有了身子,怕那個時候精力不足不能操持婚事,也希望兒媳婦能儘快嫁過來掌管中饋,便與雲家商量著將婚期提前到春日裡。

屆時文夫人身子雖沉,卻還能有些精神,左右有蕙心與秦老嬤嬤幫忙,還有幾位能幫著忙活的親戚奶奶,倒不算十分為難。

若是秋日裡,屆時幼兒降生,前頭要緊的那一二個月裡她又要坐月子養身體,恐怕是沒那精神操持長子娶親這等大喜事了。

雲家那邊也是明事理的,兩家又重新議期,最終還是將婚期定在三月的一個大吉日裡,這段日子文從翰一直沒有去書院,便是在家安心溫書,等待到姑蘇迎新婦的那一天。

徐姥姥總歸是笑著答應了,文夫人還請徐姥爺替她把了脈,走時備了豐厚的一份禮物,徐姥姥道不敢受,文夫人笑道:“這有什麼呢,各院裡來了親戚,都沒有空手走的道理。

往大了說,大家子的規矩體麵都在這上頭;往小了說,往日你們送了素若妹妹的那些新鮮東西,她也多偏給我的,我也算受用了,這會回敬一些也是應當的。這也不算什麼厚禮,兩匹緞料,年節下了,給三個孩子裁新衣的。

老爺子是醫道高人,好藥材見多了,我們府裡那些個補品怕也入不得眼,便不班門弄斧了,倒是我厚著臉皮,貴館疏風解寒的藥丸子沒有說不好的,卻一瓶難求,仗著咱們這親戚關係,向想您討兩瓶。倒也不急,明年我們家翰哥兒就要參加秋闈了,考場裡頭濕冷陰寒,我這做娘的總想預備得更周全些。”

徐姥爺定了定神,輕撫胡須,道:“藥丸進考場怕是帶不進去的,這中東西素來是考場查身最忌諱攜帶的,若太太信我,不如在考前給哥兒服些補元氣的藥品,八月金陵天氣還能將就,元氣補足了,要染風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徐姥姥用胳膊肘瞧瞧拐了他一下,徐姥爺不明所以的,文夫人聽了便笑,誠懇地道:“那我就記著您這法子了。”

一時天色晚了,徐姨娘站出來說:“太太,時候不早了,我送我爹娘兄嫂他們出府去,不然回家也晚了。”

“去吧。”文夫人溫聲道,又吩咐:“叫外頭套兩輛馬車,打發幾個人送送。這寒冬臘月大雪天的,便是雇馬車也不好雇,或是自己套車來的,夜晚裡駕車冷風中,怕衝撞了,不如就坐府裡的車回去,明兒個再來取便是了。”

她安排得妥帖,徐家眾人隻能應是,一時出了定頤院,走出內儀門,徐姥姥握著徐姨娘的手,低聲感慨道:“你們這太太啊,為人處世真是不了得。”

徐姥爺走在一邊,聽了這話眨眨眼,徐姨娘卻已笑道:“太太性子寬和,待我們也都極好。周姨娘、梅姨娘娘家人都常來走動,太太也常遺憾阿娘你不怎麼過來走動。”

“咱們家忙,沒一個能抽開身的,不然阿娘也樂意時時來看你。”徐姥姥握了握徐姨娘的手,眼見隱隱見到二門的影,便鬆開她的手,叫她留在原地,一麵道:“你不要送了,回去吧。天兒冷,回去喝一盞薑湯驅驅寒。

好生照顧著沁姐兒,今兒太著急,卻忘了林哥兒,沒能見上一麵,年後你一定要帶著孩子們回家一趟。我留給你的方子,你有時間要做給沁姐兒吃,或者叫她身邊的人做,我看她院子裡不是有個廚房嗎……”

母女二人依依惜彆,又是半晌時光。徐太素小心勸道:“娘,時候不早了,人家府門要落鎖了。”

徐姥姥動作一頓,抬手想要揉揉徐姨娘的頭,最後也改成隻拍了拍她的肩,軟聲道:“阿娘走了,你要保重。”

“姐姐,保重。”徐太素凝視著徐姨娘,向她彎腰一禮,姐弟二人目光相對,同時一笑。

看著他扶著徐姥爺一步步走出府門,徐姨娘久久佇立未動,好半晌,與周嬤嬤歎道:“我少時說,日後定不遠嫁,就留在爹娘身邊,守著他們儘孝。如今看來,少時的諾言也不過是癡話罷了。”

“至少咱們姑娘能守著您,好端端的一生,在您身邊儘孝不是?”周嬤嬤柔聲勸慰著,扶著她轉身,一步步往回走。

錦心的身子還是有些好轉的,隻是她一直懶怠動彈,體力上的差距也感覺不太出來。

吃年夜飯那日她在定頤院裡坐了半日,隻微有些疲累,文夫人要與文老爺他們祭祖去,叫錦心先在禮物炕上歪著,一麵與文老爺、徐姨娘笑道:“沁姐兒可真是好些了,少見她這樣精神的時候。”

徐姨娘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來過年,二來錦心的身體有了起色,即便折騰了一整個白日,臉上都是帶著笑的。

若單論男嗣,文老爺是獨子,文老爺父親那一輩也是獨子,文家旁支也都是很遠的血緣關係了,不過同一個祖宗在上,素日來往的頻密,也就親近。

晚上祭過祖後,眾人來到前頭文老爺所居之正院的大暖閣中,這邊可比旁的院落裡取暖的小暖閣闊朗出十倍不止,文老爺命人在上頭角上置了個大熏籠,交代晚晌夜宴時分姑娘唉那邊坐,也不過為了叫錦心暖和些罷了。

瀾心不嫌棄是在角落裡,笑嘻嘻地與錦心挨著坐下,“可是托了沁兒的福了,今年的天兒好冷,比往天冷處許多,早上我還頭疼,這屋子這樣大,放多少熏籠偶讀無濟於事,沒想還有這個妙處。”

一時婢子進上吉祥果、如意糕、屠蘇酒、各色蒸煮煎湯的餃子來,就是要拜年了,蕙心手肘碰了碰瀾心,示意她安靜些。

果然,獻宴後,文從翰便起身,牽著小豆丁大點文從林的手,帶著文家旁支幾十個同輩跪下給文老爺、文夫人拜了年,文夫人笑吟吟地,每人俱都給了一個大紅雙喜盈門錦麵黑絨線繡雙福字如意鎖邊的荷包,裡頭是些金珠錁子,眾人俱都謝過。

隨後蕙心起身,領著同輩姊妹,乳母抱著繈褓中的華心,眾人又亦行了禮,照樣是每人一個荷包,謝著領了下去後。

隨後各自宴飲,文老爺端著酒杯與文夫人向文家旁支的長輩們一一敬過去,問候道喜。

錦心素來厭煩吵鬨,今日過年,倒還耐得住脾氣,不過她對文家旁支的大部分人無甚好感,打小便是如此。

同輩之中關係不錯的倒是有幾個,但錦心自幼體弱多病,文家旁支的人怕孩子冒犯了擔責任,便都叮囑要遠著她些,蕙心恨不得把妹妹拴在腰帶上,故而錦心也與她們一起玩過幾回,不過她打小就多是清清冷冷的模樣,關係再好也好得有限,碰麵了麵上帶著笑說話,大家身份看似差彆不高,可文家主支煊赫富貴,旁支沒有不眼熱,主支這幾位姑娘各個養得嬌貴,旁支可未必。

席麵上有人說了兩句酸話,錦心冷冷地垂下眉眼,她無端地便有些畏懼,不由住了口,心有訕訕,又惱自己:多大個小娃娃,怕她作甚。

蕙心這時從桌上的野雞鍋子裡舀了一碗湯給錦心,溫聲道:“喝口湯暖暖,若是累了就過去歪一會吧。”

錦心點點頭,衝她笑笑,未心不動聲色地動了動身子擋住同桌上那一側人的目光,替錦心夾菜,交代她:“多吃點,來前我阿娘特意告訴我要看著你多進些。”

錦心略感無奈,卻還是笑著,未心就喜歡她眼兒彎彎的模樣,叫人見了便心裡歡喜,立刻又抬手給她夾了兩筷子菜。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承恩公府中,賀時年輕咳兩聲,露出幾分疲態來,老夫人便忙命人送他回院中休息,又再三叮囑明日不必早起來請安,好生歇息養身才要緊。

賀時年做出一副感激模樣,行禮謝過了,秦若忙進前來扶著他出了屋子。

回到院子裡,院裡人倒是將屋子烘得暖暖的,也備了幾盤鮮果、點心、蜜餞在桌上,見賀時年回來,忙斟熱茶、備湯藥,賀時年笑著叫他們下去歇著,等人都散了,方才來到窗邊榻上,緩緩坐下。

他解下隨身攜帶的荷包,從中取出一封折著的信,手指在最末一行清雋端穩的小字上不斷摩挲著。

吾安君安否近來金陵常有大雪多感悲悵甚念汝

吾日三省吾心念汝乎念汝乎甚念汝乎

好半晌,他紅著眼圈輕輕一笑,“我也想你。”

他身後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不存在的秦若忽然將手伸向身上的荷包,在裡頭掏了掏,從中掏出一隻拇指大小黃澄澄的小蘋婆形狀錁子出來,上前兩步雙手奉與賀時年,“隨著這封信一起送來的。婄雲的信裡說,文主子的話,希望您在京裡一切平安、萬事順遂。”

賀時年先是微怔,旋即反應過來便極歡喜,忙伸手將那隻小蘋婆捧在手上細看,越看越覺著哪哪都好,比宮中年節賜下的那些花樣錁子簡直精致好看出千倍萬倍。

他美滋滋地放進荷包裡,珍惜地拍了拍還有些癟的荷包,炫耀似的給秦若看:“我媳婦惦記著我呢。”

秦若在心裡歎了口氣,看著美滋滋的主子,沒忍心告訴他,自己和荀平都有。

算了,叫主子多歡喜一會吧。

但這些有媳婦的人,真是恨人。

秦若在心裡狠狠掉了兩滴淚,仰著頭安慰自己:冷酷的刀客沒有感情,不需要媳婦!

過了一會,賀時年忽然歎著氣道:“唉,忘了你沒媳婦了,怎麼可能理解到我的快樂。”

秦若頓時如受重擊,賀時年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對他道:“放心吧,你這輩子會有媳婦的。我看前世婄雲臨終時的模樣,也不是對你半點感覺都沒有。她是天生在感情上淡泊了些,正好如今你文主子那邊情況不定,恐怕大半時間還是你與她書信交流,這豈不是你的大好機會嗎?等我給你支上兩招,你這輩子一定能抱得美人歸!”

其實心裡想得是——老子這輩子一定把婄雲從我媳婦身邊支走,呔,長發女子休要與我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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