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回(2 / 2)

自方才錦心與徐姨娘二人言語間提起“儘心”,小玉便與盧媽媽說了,道討些水來給錦心洗兩個桃子吃,她手腳也快,應是與哪位道長居士討來的,有一竹簡的清水,她從筐裡挑了幾個品相不錯的,用水衝洗了,衝過的荷葉盛著奉上來,笑著道:“姨娘與姑娘吃些桃吧。”

錦心點了點頭,徐姨娘笑道:“才還說你細致又靈巧呢,如今看來果然不錯,比你娘當年還要好!”

她衝著小玉一眨眼,頗為俏皮戲謔的,小玉有些羞赧地低頭道:“姨奶奶您就彆打趣人了,我哪裡能和我娘比呢。”

徐姨娘擺了擺手,道:“你們也吃桃去吧,不必守著這裡。”

等人退下了,徐姨娘見錦心乖巧地捧著個桃兒送到她眼前,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熨帖,接過來揉揉女兒的頭,又挑了個桃遞給錦心,道:“吃點吧,午膳是在觀裡吃還是回城裡阿娘帶你下館子?”

其實她隻是隨口一句轉移了錦心的注意力,隨後錦心答的什麼她都沒聽清,隻是捏著那個桃子,有些恍惚地出了神。

徐姨娘信佛是跟著文老太太信下來的,文老太太歸西前,將佩戴多年的一串念珠與駱嬤嬤托給了徐姨娘,也因此即便錦心出生之後他們拜道門多過佛門,徐姨娘也仍舊在耳房中供著觀音,每日虔誠禮佛。

無論禮佛拜神,總是在一個誠字,徐姨娘有時想她這樣兩邊拜過,會不會不夠虔誠,但又自問無論拜哪一個,拜的時候都是誠心誠意的,便也不再糾結這個了。

若隻是因此,便惹得佛祖厭神仙惡,那這神佛,還有甚可拜之處?

徐姨娘一時陷入漫長而冗雜的回憶當中,錦心便安靜坐著吃桃,並不打擾她。

等徐姨娘回過神來的時候,婄雲已從前殿回來了,正安靜地侍立在錦心身邊,一點點替她揉著頭上的穴道。

徐姨娘一驚,忙道:“可是累了?快,咱們回去。”

“是有些累了,不過無妨,想去看看姥爺姥姥。”錦心扯著徐姨娘的衣袖,撒嬌似的道:“母親叫咱們未時歸,咱們去待一會,吃頓飯的功夫還是有的。”

徐姨娘嘴裡念叨著:“哪裡夠啊……”但架不住錦心撒嬌哀求一通亂拳打下去,徐姨娘最終還是無奈地點頭道:“也罷,隻是回城了還得打發人回家告訴一聲,路上萬一一耽擱,未時前哪裡來得及。”

這樣絮叨著,她一麵拉著錦心起身,一行人來到前殿,徐姨娘又磕了幾個頭,功德箱旁拿著賬本子記賬的小道士笑吟吟地送上一個紅布包著的平安符,笑道:“多謝施主的善信,您捐贈的二十七兩銀子貧道已經入了賬,等化為香油供奉在神仙前,仙神也記您的善心呢。”

徐姨收下平安符,與她客氣兩句,牽著錦心的手走了出去。

馬車上,徐姨娘摟著錦心,叫她靠著身後的暗囊歇著,下山這段的路還算坦平,徐姨娘出了半晌的神,忽然與錦心道:“沁兒,你說這世上,真有人誰都不圖嗎?”

“沒有。”錦心閉著眼,迷迷瞪瞪地答道:“農民求收成、商戶要利益、乞丐求一口溫飽……說來說去,所求都在一個錢字上。還有人求權勢、求權勢、求健康、求平安、求如意郎、求合心婦……林林總總,哪有人能彆無所求。便是這些和尚道士,他們求的佛法、正果、道,難道不都是有所求嗎?”

她說起這話來聲音稍弱,可見是真有些困了,不過即便是困了,她言語卻也沒有出格逾矩或者說顛三倒四之處。

這是多少年練出來的功力。

徐姨娘沒察覺出後者,隻知道女兒是困了,攬了攬她,叫女兒靠得舒服些,低聲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可這些年咱們觀裡往來,每每由乘風大師轉交香油錢,可以在錢上留零頭就是為了提醒他隻供整數留下餘錢,可回回他都是自己將銀子補上,你說……若是不求錢財,他求什麼呢?”

錦心迷迷瞪瞪,腦子真是一團漿糊似的,隱約聽清徐姨娘的話,便嘟囔道:“誰知道呢,沒準人家是一心行善也說不定……”

或者真有所求,天長日久,總會露出來的。

後頭那句錦心沒來及說出來,便睡了過去,徐姨娘聽著她的話,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道:“沒準真是如此,那乘風道長可真是風高亮節,叫人敬佩。”

她一麵說著,一麵替女兒緊了緊衣裳,頭也向後靠了靠,閉目養神起來。

一片寧靜中,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她與文老爺,抱著小小的錦心,頭一次叩開半山觀的門時,這位乘風道長所言。

“小施主一身功德深厚,此生必定順遂平安,還請二位施主放下。此下多病,是因前生雖積功德,然殺伐亦深重,難免受此之雷,白虎在西,屬金、主殺伐,金又生水,二位施主若是信得貧道,便與小施主取個帶水的名字,來泄一泄這殺伐之氣。

取了名字雖不能痊愈,也能稍緩解些,常叫著,天長日久總有功效。這不過是小施主命中其一,其餘的——且看天命吧。有時天命如此,真真是違背不得的。隻一句,小施主此生必定順遂平安,還請二位記下,往後便少為此提心了。這都是小施主命裡的緣法,且受著吧,總不能人活來,隻把好處占儘。”

道教一向講究今生與承負,也有積功累德之說,但如此直接說起前世今生與功德之談、緣法之說的道士卻是不多,徐姨娘聽著將信將疑的,但乘風是第一個敢明明白白說出錦心此生必定順遂平安這種話的,她為人母的心中難免就信了兩分。

等回去文老爺給錦心取了“沁”字做小名,見錦心竟然微微好轉了一些,後來家中幾件事乘風也說得很準,錦心身上之是也唯有他敢斬釘截鐵的說準,便逐漸信服了乘風,常帶著錦心往半山觀來。

便是家中素日有何事需要求神拜佛的,也多是求到這邊來。

這些年打著交道,她知道乘風於錢財上不貪,便欽佩他出家人的風骨,今日是因為身邊事一時想多了些,卻未深想,隻是靠著馬車壁,沒多時也迷迷瞪瞪的了。

今日為了出門,又是出城的遠路,錦心起得早,她起得更早,這些年一貫養尊處優的,這會倒有些受不住困了。

她睡過去前心裡最後一個念頭還是暗嘲自己:當年小小年歲老太太屋裡守夜,一晚上不閉眼尚且忍得住,到底這些年好日子過慣,都嬌壞了。

母女二人這一覺,錦心睡得不大安穩,但也快速恢複了精神,在家裡有條件的時候她自然要高床軟臥,榻上褥子底下若是有個丁點的硬東西,她都會一夜翻來覆去地睡不好覺,次日起來一定滿身的脾氣。

但身在野外時她就不挑剔了,在馬車裡即便環境不安穩、睡得不安穩,也能在淺眠中快速恢複精神,這也是多少年練就的本事,不佩服不行的。

馬車一路走到徐家門前,徐姥姥正在廚房裡背著手查菜,聽到徐舅媽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才問:“二娘帶著……孩子回來了?”

到底顧忌著廚房裡有幫工外人,沒把錦心的小名叫出來,但徐舅媽哪裡聽不懂呢?忙道:“可不是麼,咱們家姑奶奶帶著表姑娘都到門前了。”

她素日也是直呼徐姨娘“姐姐”,喊錦心的小名的,這會也是腦子轉得快,把這套稱呼翻了出來。

徐姥姥立時狂喜,菜也不盯著了,把袖子一放就往出跑,動作之靈敏實在不像是孫子都成親了的人。

徐姨娘與錦心就笑吟吟地立在門口,徐姥姥一出來,娘倆目光相對,徐姥姥登時眼眶一濕,嘴裡罵著:“小沒良心的,多長時間也不知回來一次。”一麵拉著二人往裡頭走,口中急急道:“咱們後屋說話去,阿勤啊,快去,叫你公公和太素還有白術白艿,就說二娘帶著外孫女回來了。”

家中姓白、閨名一個勤字的徐舅媽笑盈盈地應了是,連忙跑到那邊醫館去傳話喊人。

這下子後院裡就熱鬨了,醫館裡匆匆掛上坐診暫歇的牌子,徐姨娘和錦心也見到了家裡的新媳婦,上兩次見都是來去匆匆的,這回可算能坐下說說話。

因錦心身子一直斷斷續續的不好,前兩回徐姨娘省親她都未能跟著,並未見過新嫂子,這會笑眯眯地欠身見了禮,叫她手粗無措好一會,忙又將早就備好隻是一直沒送出來的見麵禮送與錦心。

是一份針線,荷包繡得好不精致,表嫂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妹妹不要見怪。”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還是下午更,六點,我再調整一下時間安排,儘量後天恢複正常更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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