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幾日文從業有些著涼,被秦姨娘關在院裡養病,文夫人忙著預備年節事,抽不出身哄孩子,就叫人來樂順齋接了文從林去,想著他們小哥倆玩。
文從林還是很有些尊老愛幼在身上的,從前在一處玩也謙讓著文從興,沒鬨出什麼矛盾來。
因而文夫人一開始還頗為放心,聽到倆人打起來了吃了好一會驚,然後立刻就明白過來——恐怕是自己小兒子又去招惹人家了。
有時文夫人想想也是忍不住歎息,想她前頭生了二女一子,長子沉穩溫潤翩翩如玉,長女沉靜嫻雅林下風致,哪一個拿出去都是能叫滿金陵都羨慕眼紅她的。
次女活潑些,但也是打小就貼心可人叫人省心的,她這輩子就沒在孩子小時候為孩子不聽話操過多少心。
故而幼子落地之前,她心裡平和又充滿期待的,想著這孩子會不會如他的兄長一般天資聰穎於詩書上天賦卓絕,若是個女孩兒,是會如她大姐姐一般溫柔嫻雅,還是如二姐姐一般明媚爽朗。
不想這生出來的卻是個混世魔王!
這孩子心倒是不壞,就是愛招惹人,用老話說就是總撩閒去,一刻不消停的,當年徐姨娘說文從林倒騰,她看著隻覺活潑可愛,等文從興逐漸顯出幾分活潑勁的時候還挺高興——這小兒子不像他哥也好,兒子小小年紀太過沉穩,叫當娘的怪沒意思的。
沒想到啊……她萬萬沒想到,這崽稍大一點那就活脫脫一個混世魔王,叫她隻想扶額。
從前有文從翰管著還好些,這月餘來文從翰一心撲在媳婦身上,文夫人呢,一邊是兒媳的身孕、一邊是長女婚期將近、一邊是要給小女兒籌備嫁妝、一邊還要準備年節事宜。
這事情多得她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四瓣,也沒多少心思分到文從興身上,隻能給他找個玩伴,然後囑咐他身邊的嬤嬤們好生看著。
嬤嬤們能頂什麼用啊?
今兒和文從林打了一架,文從林的力氣她是知道的,就看出來文從林沒真想對文從興動手,等回頭細細一問,果然——自己兒子先惹的事,先撲上去要咬人。
文夫人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哄走了文從林,關上門先扒下兒子褲子照著屁股打了一頓。
然後還放狠話道:“你仔細這你二哥此後再不理你了!叫你撩閒去,哥哥們不打你那是讓著你,你掂量著你自己那點儘量,夠你二哥一根手指頭戳的嗎?”
打完還沒消氣——這孩子真是,打從能走會跑開始就沒消停過。
又要叫人喊文從翰來,文從興最怕哥哥,抱著文夫人的腿淚眼巴巴地討饒,文夫人重重戳了戳他的額頭,沒等說什麼,忽有人進來傳:“徐姨奶奶來了。”
她可太了解徐姨娘了,這會過來絕不是興師問罪來的。
就是不是興師問罪來的才不好應對。
果然徐姨娘進屋就先關心文從興,然後替文從林道歉,又取出一條墜子來說是文從林從姐姐那討來送給弟弟的,縱是以文夫人的處變不驚,也不由有幾分紅了臉,心裡怪不是滋味的,暗暗瞪了文從興一眼。
然後徐姨娘再說起後日帶錦心去半山觀進香,文夫人立刻就答應了,又道:“近來天氣冷,你帶沁姐兒出去要仔細些,就乘那輛用厚油紙封了的青氈馬車,車上點碳爐要留下通風的口。在外頭逛逛也行得,申正之前要回來,如今天到底黑得早了。”
徐姨娘一一笑著應下,才起身告了退。
回去和文從林說:“往後遠了興哥兒點吧,雖是個好孩子,性子驕橫了些,長大了還得慢慢教。”
文從林倒不在意剛才的事兒了,事實上——在兩人被拉開、文夫人過去調停之後,文從興已向他道過歉,然後兄弟兩個便握手言和了。
這會聽徐姨娘這樣說,便道:“小四雖然愛招惹人,其實心性不壞,也挺討人喜歡的。”
其實是因為小娃娃不鬨事的時候一口一個“哥哥”“哥哥”脆生生叫得勤快著,文從林從中體會到當哥的樂趣,就喜歡與他一處玩。
徐姨娘沒想到他竟是這樣想了,一時愣怔住了,好半會才笑道:“倒顯得我像個壞人了。也好,也好。”
她目光柔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等錦心拍拍文從林的小屁股打發他出去吃點心來,才緩聲與錦心道:“你弟弟長大了,阿娘很欣慰。”
錦心望著文從林的背影,經過趙媽媽一時,文從林確實比從前成長不少。
也好,就是要進學的人了,明年開始修文習武,不求他日後光耀門楣,但徐姨娘老來若能得個誥命在身,定是件能叫她心中暢快的喜事。
當今,錦心對自己弟弟也是有信心的,即便不在亂世中,不能乘風上青雲,文從林能有前世的本事,就不愁坦蕩光明的未來。
而她雖不能為弟弟鋪路掃去障礙,可不是還有一個賀時年呢麼。
自家姐夫,不用白不用。他少說要在京裡混近十年,若是還能叫自家弟弟在官場仕途上受了委屈打壓,那他這些年可真是白混了。
錦心端起茶碗呷了口茶,甜滋滋的果子露被她喝出極品明前茶的氣韻,淡然想到。
次日徐姨娘帶他們回了徐家,正巧趕上寄月也回來了,身後跟著個高大俊朗的男人,看起來不苟言笑的,對她卻言聽計從,沉默寡言,不做事不說話的時候就看著她,有時候寄月笑一下,他就也跟著笑一下。
聽聞他們才走了一趟西南回來,寄月仍是帶了許多新鮮東西給錦心,指揮著雲景從屋子裡提了出來,琳琅滿目一大堆,還有徐姨娘與文從林的份兒,隻是加起來也不如給錦心的多。
徐姨娘看著就笑,打趣寄月偏心妹妹,幾位長輩說著說著就問起寄月幾時與雲景要個孩子來。
錦心不耐煩聽這些,擼擼袖子打算上陣幫寄月解圍,不想雲景卻開口了,“再等兩年,我們不急。”
寄月看了他一眼,夫妻兩個對視,默契都在眼神裡了,寄月偏了偏頭,正對上錦心的目光,錦心衝她一笑,她愣了一瞬,也笑了。
雲景開口了,到底是姑爺,徐家人便不再多說什麼了,隻是白勤暗暗看了寄月一眼,想來是有許多話想說的。
寄月權當沒看到,過了一會拉著錦心說給她看一件好東西去,二人來到寄月出嫁前的屋子,雲景一直跟著,但沒進門,在門口欄杆上坐著,低頭摩挲著腰間的墜兒。
婄雲在屋門口站定,叫繡巧到那邊屋裡烤火去,繡巧看了眼靜坐無言的雲景,還是沒過去,在她身邊待著,小聲和她說著話。
雲景瞥了一眼婄雲的腳下,繼續沉默。
屋裡寄月拉著錦心在炕上坐了,一早燒的炕,炕上熱乎乎的,她從爐子裡扒拉出烤的栗子來,一邊剝著栗子,一邊問錦心道:“咱們可一年沒見,我怎麼瞧著你還瘦了?”
她眉心簇得很緊,對錦心這個小妹妹,她是第一眼見了就喜歡,就想永遠把錦心護在身後。
她就想這個小妹妹一輩子順風順水平平安安的,遠離那些腥風血雨,遠離所有明槍暗箭,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有時她也疑惑,這小妹妹出生來,除了身子不好受過些罪之外,都是被姑母和那位……文家老爺捧在手心上,人家兄弟姊妹間偶爾還會拌個嘴互相打鬨兩下,可單看林哥兒對沁兒,那可是言聽計從乖巧殷切,而沁兒和姑母的話裡也能聽出來,文家那些其餘的兄弟姊妹們也都待沁兒極好。
一個人過得順不順心,身邊人待她好不好,是能從臉上身上看出來的。寄月能看得出文家很看重沁兒,即便沁兒身子不好,也從未有想過放棄,有過怠慢。
所以她才會疑惑,為何總是覺著這個一出生就遠離了所有刀光劍影、危險刺激的妹妹好像隨時會遇到危險。
她本就生在朱樓繡閣中,一生過的都應該是順風順水,被人捧在手心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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