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回(1 / 2)

“所以按乘風的話說,這玩意還是個消耗品?”錦心指尖捏著那顆殷紅殷紅的瑪瑙珠,轉過來細看,其上也有些隱秘繁複的符文,倒與她原先戴的那兩顆有幾分相似,細微處微有不同,大體卻是相似的。

婄雲道:“正是,按乘風道長所言,這珠子乃是做安魂定魄之用,隨身攜帶能夠溫養精神安定魂魄,相傳乃是前朝所遺之物。原本那顆失了色的您已隨身戴了兩年多,如今已失了效用,可以用這一顆替去。這兩顆珠子隨身帶著還能頂四年。四年之後,諸事皆定,便不必再擔心這些了。”

錦心一愣,隨手將那顆珠子放下,“他原話就這麼說的?”

“就這麼說的,多一個字沒有。”婄雲搖了搖頭,也有些無奈,錦心不由伸手摸了摸下巴,“從前怎麼不見他這般惜字如金。”

“總算是與咱們喂了一顆定心丸。”婄雲將軟氈往錦心膝上掖了掖,旁人看不出來,但錦心能看出她眉眼間久違的幾分放鬆。

事實上,今日徐姨娘與錦心離去後,她悄悄轉回屋裡的時候,乘風似乎早有預料,就坐在那裡斟茶等她。待婄雲表明來意後,他淡定地看了那顆珠子,然後對婄雲說出前頭那番話,當時一聽,婄雲便鬆了口氣,隻覺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掉回了肚子裡。

“惟願四年之後,真能如乘風道長所言,諸事皆定。”婄雲道:“這些年您的苦楚磨難也受得足夠多了。”

錦心看著她,笑了一下。

今年文府的年過得足夠熱鬨,年下節禮往來比往年更繁瑣出十分,文夫人忙著操持這些人情之事,拉著幾個女兒跟著曆練,錦心純屬在旁湊數的,蕙心瀾心未心能言之有物侃侃而談,她就坐在一邊點心果子滿腦放空。

天冷,文夫人屋裡的暖炕也是燒得熱烘烘的,尤其今兒錦心來了,文夫人周全地交代小丫頭在炕角裡坐褥上置了憑幾搭了軟氈,小巧的梅花式邊幾上擺著個黑漆燴彩大攢盒,盛著各色乾鮮果品茶點果子,再沏一壺酸香濃鬱的香欒蜜,倒不似是來聽課的,活脫脫是又一個安樂窩。

錦心不耐煩聽那些人情往來禮儀打點之事,倚著憑幾坐了沒一會便覺著頭腦昏沉困倦,將軟氈往身上卷了卷閉目假寐,蕙心原本正與未心低聲交談,眼角的餘光不經意掃過這邊,言語猛地一頓,隨即無奈地搖頭笑了,“就知道她是聽不進去這些的。”

文夫人也回頭去看,見錦心閉著眼睛,便笑了,也有些無奈,叫婄雲:“給你家姑娘把毯子蓋好了,叫她來就是來睡覺的。”

“好了母親,沁兒什麼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瀾心道:“能過來就足夠給您麵子的了,前兒我去瞧她,盧媽媽、駱嬤嬤一群人圍著她,就想求她抬步動身出去走走呢。”

文夫人聽了笑著搖頭——其實錦心的身子什麼樣她不是不清楚,真叫錦心跟著在這些經濟人□□務上上心,那是免不了耗費心神的,偏生錦心卻是最不能耗費心神的那個,若因這些事惹得錦心又病了,便是文老爺不說,她自己心裡也不舒服。

但若是不叫錦心,隻教導另外幾位姑娘,從前也就罷了,如今未心已經長大,她隻怕落下錦心叫婢仆間有議論,錦心的情況不同,在下人口舌間,他們這些做長輩的要格外費心。

那就趁錦心身子好好的時候把她拉來,全當是給她另置了張床,讓她在這兒慢慢消遣吧。

外頭有管事婆子進來回話,文夫人擺手示意她放輕聲,錦心閉目假寐其實也沒睡著,但這幾日夢境來得又急又繁,她白日裡確實不大有精神,歪在那裡隻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倒也顧不上那些彆的了。

不然以前……她好歹能撐著坐會再睡?

年節下預備的事宜繁瑣冗雜,文夫人拉了女兒們來,有教導的心,也是為了能拉幾個勞工,蕙心屬於任勞任怨,瀾心與未心就沒那麼老實了,得支使著去辦,好歹也是兩個人頭,能頂些事情。

文夫人今年失了秦嬤嬤這個膀臂,從前她在時,不管品性如何,能力還是有的,忽然沒了她,許多瑣碎又不能忽略的事沒了人搭理,就都送到文夫人跟前了。

再有就是再者今年雲幼卿有了身孕,不能幫著操持家事,文夫人前幾年本是清閒慣了的,如今忽然忙碌起來,甚至比前頭十幾年都還要忙碌些,免不得有些不適應。

此時見錦心昏昏沉沉地靠在那裡,神情倒是安穩,心中忽地有些放鬆了,搖頭歎道:“咱們家這幾個姑娘啊,就你們四妹妹最會躲懶。這幾日她氣色倒是好些了,不似先前那樣嚇人。”

“往京都走了一遭,許是終於緩過寫來了吧。”蕙心低笑著道。

娘四個說笑一回,仍低頭認真核對年底各項事宜。

這是蕙心留在家裡的最後一個年了,眾人麵上不說什麼,心裡總是盼著這時間慢些、再慢些。

骨肉團聚姊妹一堂的時間可不多了。

趙斐明年要考秋闈,二人的婚期就在秋闈之後,無論中或不中,趙家都表露出了希望文老爺與文夫人放心,將瀾心在明年嫁過去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嫁妝就也要開始籌備了,幸而文夫人早幾年便籌備了些,如今蕙心的嫁妝各項齊備,專心操辦瀾心的倒也不難,隻是莊園田產上南北有隔,這一事上文姝晴頗為熱心地幫著操辦,到底她也娶新媳婦嫁女兒呢,隨年禮到金陵的船隻才帶來了信,言現瞧了兩處莊田,心覺尚可的,寫下了地點大小特點來與文夫人。

信文夫人隻看了兩眼還沒來得及細細盤算,這會看著屋裡的幾個女孩兒,微微鬆了口氣。

幸而,再沒有這麼折騰的了,未心是定在南邊,現近湊手,最好辦的了;錦心情況特殊,也無需她在這上頭多操持什麼;華心更不必說了,小小人兒如今說話才說順流呢,前頭過了三整生日,倒是玉雪可愛的小模樣,婚配什麼還早著呢。

這麼一尋思,文夫人一直被各種瑣事壓得沉甸甸的心就好似見了光亮,登時理事也更有精神了些。

年前錦心這邊倒是進了兩筆收益,一比是郊外那莊子上的,一比是荀平那邊的。

莊子收來的晚了,今年本來應是並無多少收益的,但聽品竹說,年底下莊子那邊山裡出了兩棵參,再加上秋日搭暖房冬日做的菜蔬,倒也得了些銀子,另外還有一棵百年老參進來獻與錦心,除外便是些山貨菜蔬,因錦心在這邊府裡,應進給主家的那一份獵物合折成了銀錢奉上。

事實上,在之前幾個月裡,錦心對外頭那一莊一園,隻有一個印象——賠錢。

各處修整籌備,要求甚高,幾乎是按照修建皇莊、禦園的等級來修的,如今表麵上看起來是平凡不顯,其實處處俱是按照錦心的喜好用民間不會顯眼違製的最高等級修建的。

如此修建,所耗自然甚高。本來荀平堅持走那邊的賬,婄雲不大樂意,二人針鋒相對,最終的結果還是婄雲這股東風壓到了荀平這股西風——賀時年遠在京中而錦心就在婄雲身邊,二人得到的支援就不是一個等級的,錦心這邊輕飄飄一句話下去,京裡的書信還沒進金陵省呢,荀平哪裡鬥得過婄雲。

不過後來那邊的帳上又貼補的也是沒數的,那些小處上婄雲就沒有他計較細算。

比如這兩處的許多人手,婄雲這些年發展的不足夠用,便是從那邊調來的。

至於另一份,則是荀平那邊送來的賬。

荀平的收益,除了賬上用作周轉的,應送到賀時年手裡的那一份,每年一大半都送到錦心這邊握著。

錦心對此頗為習慣,當年名下的生意有一部分是賀時年初期發展的,後來他們二人分工漸明,這一份生意就由錦心掌管打理,在這上頭的事情也是她與荀平交接得多。

毫不客氣的說,當年對夫妻倆的小金庫裡有多少錢,賀時年絕對是兩眼一抹黑。

如今這算是折中的法子,錦心懶得管外麵的事,賀時年那邊需要錢資周轉,不過他取錢的令牌也在錦心這邊收著,這樣算起來,從富甲天下到一窮二白,賀時年隻需要一步。

換個媳婦。

錦心的小金庫是婄雲打理的,裡麵真有多少實貨,除了她們兩個,無論是徐姨娘還是繡巧都不清楚,所以錦心每次被文老爺明裡暗裡貼補的時候都有些無奈。

想把錢箱子亮出來給老爹看看,又怕驚到老爹,到時候文老爺萬一刨根問底起來,她也不好交代。

隻能很羞愧地吃兩邊軟飯,每逢年節底下,養胃的紅棗建蓮湯都要喝雙份的。

過年那幾日倒是好天氣,進了正月裡,大家更是依依惜彆的了,初六那日,按例是姨娘們帶著兒女回娘家的,徐太素一早套著馬車來接,無論坐與不坐,表達出的是一份態度——我們家姑奶奶,我們看重著呢。

一早外頭進人來回話,文夫人正將備好的禮物分與各人,本來定下要回家的不過是徐姨娘與梅姨娘二人,每人各得了錦緞四匹、紅綢兩匹、銀灰鼠皮子各一張、府內采進的點心果子盒子各一個。

在這種事情上文夫人從不吝嗇,禮物說不上豐厚卻也絕對很拿得出手了,二人剛剛行禮謝過,進屋來的婆子稟道:“後門外來稟,徐姨奶奶、梅姨奶奶、周姨奶奶家都來了人,後門外等著接姨娘、哥兒、姐兒們回家省親呢。”

周姨娘猛地捏緊了手中的絹帕,神情有一瞬的僵硬,文夫人看著她,道:“你若要回去,我這裡東西也都是現成的,好預備。你若怕榮姐兒出去受了寒涼,我隻叫人送上節禮,問一聲老人們安便是了。”

周姨娘僵在那裡半晌,看了看徐姨娘又看看梅姨娘,見她們都是一派喜氣的,好一會終究道:“是我未先稟報過,這會給太太添麻煩了。”

“不算什麼。”文夫人心中一時說不上是惋惜還是無奈,人說父母生恩大於天,為子女的便是拿生身骨肉也未必能還得儘,對長輩自然得不怨不憤、一生恭敬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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