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回(2 / 2)

她的聲音低低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若非婄雲耳力絕佳又一直仔細聽著,還真注意不到她這一聲。

婄雲應了一聲,目光落在錦心腕上的手繩上,其中一顆瑪瑙珠已微有些褪色,雖還不大明顯,但以婄雲的眼力,月光雪光明亮如此,她怎會看不清楚呢?

另一顆珠子還是殷紅殷紅的,按照乘風的說法,這兩顆珠子一起佩戴的時候,隻會先行消耗其中一顆的力量,等到其中一顆的力量消失殆儘了,下一顆才會開始發揮作用。

雖然婄雲有時候覺得這很沒道理,可這珠子的存在本身就是沒什麼道理的不是嗎?

錦心這時已轉過身來,笑道:“好了,睡吧。我不過是這幾日事多,有些睡不安穩,等剩下的那點文書看完,我心裡沒什麼事情掛念著,便可以安睡了。”

婄雲心道但願如此,口中並不反駁,隻扶了錦心一把,“您總是要注意身子才是,那些文書荀平也會留意,其實如今的局麵,並沒有到一定要您豁出時間身體去翻閱查看那些文書線報的地步。”

錦心搖了搖頭,“沒什麼,兩卷文書罷了,我從前哪一日看的文書不比如今一個月看得要多?不算什麼,隻是我自己沒有當年那個精神心氣兒了。再有兩年,兩年之後,若是還沒有什麼動靜,那我也不理了。”

這話是實話,她一向不打無準備的仗,凡是都會提前籌備周全不假,但她也不是會杞人憂天的人,會因為一個猜測舍出自己的身體去,時時警惕提心吊膽。

她如今的行為是為求“周全”,可若是兩年之後嘛動靜沒有……其實她已經考慮好到時候怎麼拆乘風的招牌了。

看她的神情婄雲就知道她肚子裡沒釀好水,抿嘴兒有些無奈地微微一笑,道:“好了,不想那些了,您就睡吧。這一年來您這身體也沒個消停的,這眼前落雪了,天氣轉涼,可更要仔細了,再染一場風寒,我師父能哭出來您信不信?”

錦心自然哼哼道:“閆老會不會哭我不知道,但我若把這話學給閆老,他定會用功課堆得讓你哭出來的。”

婄雲一貫行事周全穩重,院子裡的大小事也一貫是她拿捏做主條理停當的,何況還有與外頭的聯係並兩樁事務,素日空出來的時間其實不多,閆老既欣慰於她的天賦勤奮、也體貼於她的忙碌,故而素來並不怎麼留功課與她。

但若是真留下兩樣……那也屬實是夠婄雲忙的。

婄雲一時說不上是無奈還是好笑,搖搖頭道:“您就快睡吧!這頭二更天了,您再不睡,今夜可沒得好睡了。”

到底錦心是被她攆上床乖乖巧巧地閉上眼了,到底誰沒睡著又有誰清楚呢?

錦心若不想叫人知道,那就是天王老子密探頭頭來了,也是摸不清她的狀態的。

婄雲隻在錦心榻前立了許久,凝視著她看似平穩的睡眼,良久才低歎著道:“總是不叫人省心。”

……

趙家一行人並未在金陵多留,過了大定之後就迅速啟程回京了,知道他們是要趕著回京過年去,文老爺與文夫人也沒多留。

他們何止是沒留,還白白又搭上一個。

春闈一向是在二月裡舉行的,金陵至京都路途遙遙,過了年再動身是絕對來不及的,得要提前過去,才有修養身體、養精蓄銳、溫書複習準備考試的時間。

文夫人本打算留他到臘月裡再動身,到底是舍不得兒子過年不再家裡,想能多留一日是一日。

但文姝晴到底說動了她,文姝晴的意思是文從翰與他們一起走,路上可以免去許多麻煩,瑣事上也有她來操持,能叫文從翰省下時間安心複習,何況文從翰進京本也是要到她家裡住去的,文家在京城的宅邸空置一年多,還是住到她哪裡方便。

如此兩相看來,不如現下就跟這樣一起上京了,方便省事。

到了京裡,空餘時候多,文從翰也能多些時間修整調理,調整好狀態參加春闈,若是時間遲些,路上生些波折差池、或是文從翰到了京中水土不服,屆時都錯不開手的。

再有現下動身,年前至京,文從翰還能與他們一處過年,免去一人在途中過年的冷清孤獨。

文夫人聽了這話,也無言反駁,思忖半日,還是叮囑雲幼卿儘快替文從翰打點好行囊、點好隨他上京的人,便讓文從翰與趙家一行人一同上京。

船隻護衛人等自然文家是文家另備,總不會叫文從翰坐趙家的船依附趙家而行,文姝晴那邊也很快做好了安排,隻等文從翰動身了。

落了雪,金陵的天氣一日冷過一日,文從翰心有不舍,但卻知這是遲早要走的一段路,彆過父母妻女弟妹們,他便踏上了上京的船,周身自有四個心腹小廝、兩位自幼嬤嬤照顧,船上還有二十餘文府護衛護持。

這人數是再三精簡過的,不會壓過趙家仿佛喧賓奪主,卻也不會令人看輕。

天氣寒冷,他身披著一件狐裘氅衣,背影挺拔,雖穿著臃腫,卻仍有幾分風度儀態在身。

登船前一回頭,文從翰見雲幼卿抱著小小的安姐兒立在碼頭上,不由揮手道:“快回去吧,天寒,莫讓孩子受了寒氣!”

他才已與眾人彆過,此時回頭忍不住多叮囑一句,便叫雲幼卿眼鼻一酸,熱淚滾下,不住地點著頭,強壓哽咽聲高聲道:“夫君一路保重,我在家中定然好生孝敬父親母親、照顧好孩兒,夫君隻管放心。望夫君此去,一帆風順坦蕩平安,能夠蟾宮折桂、雁塔題名……”

她極力忍淚不欲叫文從翰憂心,然而相識多年結發數載,文從翰又怎會聽不出她聲音中的不對?

一時強登了船,文從翰又立在船頭上向這邊招手,揚聲連道數聲“安心”、“安心”。

到底文夫人沉著些,此時取帕拭了淚,來到雲幼卿身邊拍了拍她的手,道:“莫哭,莫哭了,叫他也跟著擔心啊……”

雲幼卿用力點了點頭,抱進懷中小小的娃娃,文夫人忙道:“快回車上去,這天兒冷得很,安姐兒受了寒就不好了。”

又喚一旁的姊妹幾個,“你們也快都回車上去!三娘你快拉著小四上車……”

未心點了點頭,最後看了緩緩駛動的船一眼,拉著錦心的手往回走,“好了,咱們回家,大哥這是奔咱們家的前程了,咱們在這裡哭哭啼啼,反而叫大哥心中不安。”

錦心望著船頭上文從翰向這邊揖禮的身影,握緊了未心的手,道:“我哪裡哭哭啼啼了。”

這樣離彆的場景,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那些年,她送大軍出征多少次、送使團出城多少次,若是每次送彆都要哭泣,那光是因文從翰與文從林這一兄一弟而落得淚,便要淹沒這金陵城了。

雖然心中還有不舍,卻不至於淚灑碼頭。

她隻是忽然有些感慨——長姐出嫁、長兄上京奔赴前程,二姐三姐婚期隻在眉睫,這一轉眼,這一場新生她也走過不短的一段路程,再要闔家團圓骨肉齊全在座,恐怕是難了。

幸而還人人都在,人人都好,隻是有的奔向遠方,走向過得更好的路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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