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零八回(1 / 2)

荀平留在外頭沒走,還等吩咐。錦心依舊寫了一封信與賀時年,將事情在信中與他說清楚。

如今隻說蕭嘉煦自西北南下,可沒說是往哪裡走,如今算來還是賀時年那邊風頭比她這裡更盛,人說樹大招風,他那邊的動靜大便更引人。蕭嘉煦若真是來找事的,自然是直接找最大的靶子方便,而且賀時年那邊可運作下手的餘地更大。

反觀她這些年深居簡出,在外頭也不過是個尋常閨閣少女,又體弱多病,莫提什麼名頭了,便是熟悉她的人都沒幾個,遑論什麼聲名身份,蕭嘉煦便是來了,也無甚可用功的地方。

但……有些事情又怎能隻按常理揣測。

錦心倒不怕蕭嘉煦來個擒賊先擒賊老婆,蕭嘉煦雖然行事狠絕卻並非喪心病狂沒有底線之人,若她身體康健也罷,以她對蕭嘉煦的了解還不至於捏住她的命拿去威脅賀時年。

就好像他們重生歸來占了數年先機,本是有無數次機會直接做掉蕭嘉煦的,卻一直沒有動手一般。

他們這群人,大多都是心思狠絕之輩,因為心腸手腕軟弱的從一開始就沒有走到棋盤前的機會,但卻也不會是喪心病狂之人。

因為喪心病狂之人,往往走不到最後。人生在世,不談所謂道義,心中總要有一杆秤來衡量底線分寸。

何況上輩子這種交道打多了,便是蕭嘉煦真便底線吞了喪心病狂了,她也不至於毫無應對手段。

隻是……錦心沉吟半晌,還是沒想出來那家夥南下來究竟想要做什麼,或者說覺得他想要做得太多了,一時無法決斷猜測。

少頃,錦心又提筆寫了另一封信與荀平,信中是她要備下的後手。

無論蕭嘉煦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他們都要提前做好防備與應對的措施,同時,她也要備下一條後路。

不是給他們的。

此生瑨朝國力強盛,當今勝在性情溫和能聽進言,有聰敏東宮由賀時年輔佐,夏狄對瑨朝無異螳臂當車,但若有蕭嘉煦坐鎮,這螳臂或許還這能頂一二年的車。

即便有步雲和乘風所言在先,錦心有時也會心中發虛,既然說不準還有多少年活頭了,那便少耽誤一年是一年。

若是夏狄與瑨朝膠著糾纏上,賀時年必定被綁在京中或戰場上,總歸不能離了太子,那屆時他們有多少年光陰能夠相守,錦心自己也說不準。

因此,最好先將蕭嘉煦與夏狄分開。

蕭嘉煦是當代夏狄王與瑨女所生,這些年在夏狄王庭中受儘歧視屈辱,據錦心所知,他對夏狄還真沒什麼歸屬感。

前世促使他與兄弟們鬥最終掌控夏狄的,先是為了活下去,然後是因為野心。

他對夏狄最大的歸屬感,應是對前世他一手打下來的那個夏狄,而不是如今這個,老夏狄王坐鎮,各路王子大臣混鬥,王賬內均昏聵無能,耽於榮華美色的夏狄。

他若仍有滿腔野心壯誌在,那便指給他一條路,做個順水人情,成全了他的野心又何妨。

總歸,南疆之地、夏狄領土,都勢必是要收服的。

前者是收複,後者是要收入掌中。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況且瑨與夏狄有罌粟粉的舊怨在。

若這般細算算,錦心與夏狄,也不是沒有舊怨。

前世她的身體垮得那樣快,也有幾分幼年時遭罌粟粉算計留下的隱患在其中作用。

錦心閉了閉眼,將寫好並夾了細線封了火漆的兩封信分交給婄雲,叮囑道:“這一份給阿旭,快馬入京,儘快送到阿旭手上,告訴荀平千萬小心,這封信一旦流外,咱們恐怕又要添上許多麻煩事了。”

婄雲肅容應是,錦心又指另一份封道:“這個給荀平,叫他按信上說的一一預備。”

她神情是難得的鄭重,婄雲也鄭重地應下了,隻是看著錦心眉心微蹙的表情略有些擔憂,低聲問道:“您可是又頭疼了?……依奴婢看,這蕭嘉煦南下,倒也未必是件壞事,乘風道長所言的三月之期可快要到了,利在西南,他勉強也算是西南來的吧?沒準他這一來,還真能成一件好事呢。”

錦心偏過頭來微微揚眉看她,“乘風說的話你就信了,這可不像婄雲你的風格啊。”

婄雲輕言細語道:“隻要是在您身上有好處的話,無論誰說的,奴婢都願意信。”

“希望永遠莫要寄托在旁人身上,何況是敵人。”錦心脊背挺直,眼簾微垂,提筆在鋪開的宣紙上寫下“忽耶”二字,筆走龍蛇氣勢昂揚,與她素日手書之清雋疏恣全然不同。

她撂下筆,冷視著紙上二字,淡淡道:“此生是敵是友還未分明,且看看吧。”

看著紙上那兩個字,婄雲眸色微冷,低聲道:“隻待夏狄那邊收網,先取此人性命!”

忽耶夫人,前世今生,錦心也算與她有幾分累仇。

但此時,錦心卻搖了搖頭,淡然道:“咱們的人在西南打探許久,也未曾探得那‘利’在哪裡,既然如今能夠摸到的苗頭無非是南疆蠱師巫醫一脈,那是不是咱們的路走錯了呢?”

婄雲一直盯著紙上那兩個字,此時聽錦心所言,麵色微變,“您是指——”

“咱們的人一直著眼於鄉野之間隱逸之人,可養蠱行巫的,夏狄明麵上不就有一個咱們都知道的嗎?”錦心將手中的筆放下,緩緩起身去一旁的銅盆前淨手,婄雲眉心微蹙,“可咱們的人也一直盯著忽耶,她在夏狄王庭內地位頗高,如今局勢未明,咱們能做的動作恐怕不多,況且如今離三年之期不剩多久,朝廷秋日才在西南屯兵完畢,怕是來不及了。”

在人家的地盤上搞暗網,多少還是要有點自覺的,暗地裡搞點小動作可以,可錦心的身子若真要忽耶夫人用力,她會不會儘心出力尚且兩說,要把人擄來便是有些苦難的。

而且人心難測,忽耶夫人其人心狠手辣毒計百出,錦心前生便幾次遭她算計,婄雲不敢用錦心的命來賭人心。

若這是一場學習如何拿捏人心地的課程,那束脩未免太過昂貴。

錦心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卻笑了,“婄雲啊婄雲,你未免也太過囂張了吧?我幾時說要把忽耶擄來了?”

婄雲眉心微蹙,“那您是……”

“咱們不是還有一位尚在路上的‘朋友’嗎?且看他往哪裡走吧。我這有一樁生意想與他談談。”錦心隨手那巾帕拭擦著手上的水漬,漫不經心地道:“要論對忽耶的了解,咱們可遠不及他。況且咱們要的是能治病的蠱師,又不非要是忽耶,隻是借忽耶這條線,想來是能把有些隱居的高明巫醫挖出來的。”

婄雲忙道:“可您不是說不可將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嗎?蕭嘉煦……”

“這輩子,他可以不是敵人。”錦心將手中的巾帕一撂,搭在紅漆雕花的臉盆架上,輕輕輕笑了,眼簾微垂,眼中是一貫漫不經心的疏恣冷意,又似有幾分鮮活的期待,“今生,為敵為友,端看他怎麼選了。”

婄雲手上還穩穩捧著那兩個信封,錦心瞥了上麵那個一眼,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去吧,平該等急了。”

婄雲行了一禮,“我便去了。”

將事情交給荀平去辦,錦心略略安下些心,今晚動的腦子耗費精神,她這會隻覺著天靈蓋底下腦仁裡頭悶悶得疼,疼得人心煩得緊,她來到窗邊的榻上坐下,本打算自己添茶,到底懶得動彈,喚候著的妍兒進來給她杯中添了熱茶,捧在手上望著窗外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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