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安回來正是趕在小點心快要涼了的時候,宋舒予靠坐在躺椅上,看著蘅安被四五個宮人簇擁著,撐著幾把油紙傘進來便笑了,放下了手裡的書卷讓人端了紅糖薑茶過來,蘅安笑嘻嘻地進來,身上還披著一件簇新的妝緞做麵兒、繡了合歡花風毛滾邊的鬥篷。
脫了鬥篷,還能看到裡頭簇新合身的桃紅織金的立領長襖,風毛都出的極好,一看就不是皇子之女的份例,阿哥所裡的份例都是內務府整齊了送到各個院兒裡,然後由嫡福晉自行分配的。
如今妾室和阿哥的兒女還沒有確切的定律,能拿到多少就全看嫡福晉和後院人口了,索性四福晉並不是個吝嗇人,對妾室們還算大方,宋舒予這裡還有個大格格,更是比旁人添了幾倍的份例。
又因為是長女的原因,所以胤禛平常還會送不少東西過來,四福晉為了個賢良的名兒和胤禛的誇獎,平常往這東廂房裡送東西也不會手軟。
所以蘅安處處的份例都是極好的,但是這麼好的妝緞料子和織錦織金顯然就不是這屋裡能夠有的了,即便宋舒予手頭好東西不少,但是進了這小世界,就要被這小世界約束著,她要是好好享受生活自然好,要想做什麼多餘的事情,雖然也有那個能力,但是素來討厭麻煩的她還是懶得動手。
而且要是被人懷疑了就不好處理了,所以宋舒予並沒有插手太多,蘅安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四福晉分配的,這一身衣裳就顯然不是蘅安的份例了,那鬥篷上的白狐狸毛油光水滑的,是頂好的貨色,再加上那極好的料子繡工,一看就是德貴妃做的。
說起來這個德貴妃也有意思,宋舒予曾經見過她一麵,身上確實有點不對勁,要真說起來,這種現象應該是所謂現代社會的裡特彆流行的那種叫做穿越的東西,也可以說成是奪舍,隻是到底不是有惡意的,也不必糾結太多。
其實說起來,和破碎虛空也差不多,但是本質上的差彆就是一個是自主一個是被動了。
宋舒予沒什麼心情去管這些事情,何況如今的德貴妃看起來靈魂也和身體契合極了,又疼蘅安,給她也帶來了不少好處,她也懶得管。
“額娘!”蘅安被人伺候著擦了臉擦了手,又塗上一層厚厚的茉莉香粉養皮膚,才湊到宋舒予身邊道:“好香啊,好多好吃的啊。”
一麵說著,一麵就要伸手去抓那金絲薯餅,宋舒予明明沒抬頭,這時候卻把書卷起來拍了她的手一下,然後一麵翻著書一麵淡淡道:“先把薑湯喝了再吃點心。”
蘅安撇了撇嘴,收回自己的小手端起意蘭捧來的紅糖薑茶喝了,雯霽忙將一個大的紅漆圓盒捧了過來,打開一看裡頭滿滿都是小吃小點心,還溫熱著,各式各樣的用白瓷小碟子盛著,看起來好吃的緊。
蘅安眼前一亮,伸手要抓點心吃,卻被宋舒予的一張帕子攔了,忙接過帕子墊著吃著點心和酥酪,宋舒予慢慢地翻著書,一手緩緩地撫摸著蘅安的頭發,蘅安辮子下墜著的小辮墜兒是黃金鏤空的,是個小鈴鐺,外頭雕著好看的合歡花,做工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
好半晌,宋舒予看蘅安吃的差不多了,方才道:“好了,吃得差不多了,讓其芳她們把東西撤下去吧。”
“是。”其芳忙應道,蘅安也知道宋舒予的性格,此時也收回了手,宋舒予看了看時間,道:“時候不早了,去寫大字吧,寫到午膳開始的時候。”
蘅安撇了撇嘴,無奈地答應了用婢女捧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跟著意蘭下去,南邊的暗間暖閣把邊兒的牆旁本是一張烏木羅漢床,後來宋舒予讓人換了成了一大張書案和書案兩邊的書架,原本她有時會在那裡寫字,後來蘅安開始學習寫字,這個地方就更多的屬於蘅安了。
宋舒予看了兩眼時間,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暗暗感慨了一下如今脆弱的身軀,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如閒庭信步般往暖閣走了,蘅安正坐在書案前一筆一劃地描著紅。
描的字是宋舒予抄寫的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說不上什麼字體,她的素來都是大氣瀟灑又肆意的,胤禛看了也不過嘖嘖兩聲,最後在沒有管過蘅安學習的事情,畢竟要真說起來,他的字未必有宋舒予的好看。
宋舒予看著蘅安一筆一劃描的認真,眉宇間淡淡的浮躁也消散了,眸中帶上了兩分淡淡的笑意,唇角也略彎了彎,然後輕輕地轉身,一手摩挲著那一串玉珠子,緩緩出去了。
仍是那個藤椅上,宋舒予愜意地靠在上麵,蓋著意蘭特意捧過來的毛絨絨的毯子,拿著繡棚子漫不經心地紮了兩針,說實話這玩意兒還有點兒意思,打發時間也足夠了,對於如今不想修煉隻想當一條鹹魚的宋舒予而言,她需要許多的消磨時間的方式。
屋裡的紅蘿炭燃燒起來會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暖爐裡被扔了橘皮,透出了淡淡的清香氣,意蘭將庫房裡積年的陳茶取出來在暖爐上麵烘烤著,既能去除些潮濕氣,也能給屋裡添些清雅的茶香。
深宮之中的時間緩緩流逝,宋舒予繡出一枝漂亮的紅梅花,然後滿意地放下了繡棚子,眯著眼靠在藤椅上,看著外頭白得發亮的雪景和兩棵紅梅樹,對著其芳吩咐道:“把那一對兒白瓷梅瓶找出來,采兩枝兒紅梅花插上。”
“是。”其芳笑著答應了,又道:“中秋節的時候德妃娘娘賞賜了一對兒翡翠美人觚,想來那個插紅梅花也是好看的,不如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