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能有什麼法子?不過垂眸笑了,道:“總歸都是您有理的。”
傍晚的時候,西院迎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先說明白,西院的門是時常關著的的,不為彆的,人多口雜地方又大,為了仔細著些不出什麼問題,正門常關,來往出入的侍女婆子們都從小門出,門口也時常有壯實婆子守著,郭氏往那一站,也有些怯怯的。
門上人自然回了以柔,以柔得了消息,看了看坐在炕上翻書的宋舒予,想要討一個吩咐,宋舒予往窗外掃了一眼,隨手摩挲著腕上的玉珠,仍是悠哉遊哉的樣子,道:“就說我累了,歇息了。”
“是。”以柔麵帶恭敬地答應了,又躬身退了出去。
郭氏被請到了廊下等著,此時穿著一身碧色襖裙,挽著元寶髻,檀口微張,手裡攥著絲帕拭擦著麵上的汗珠,不時往裡頭看去,身後跟著的婢女也是熱極了的樣子,不停地在郭氏耳邊說著什麼。
以柔撐起三分笑臉,笑著過來對著郭氏輕輕一福身,笑容可掬:“郭姑娘來的不巧了,我們主兒剛陪著小阿哥玩鬨了一會兒,已經睡下了,您今兒個怕是見不到了,不過如今天也熱,不如您進來喝杯茶水,等會兒天氣涼快了再走也不遲。”
那婢女麵上一下就不好看了,想要轉身就走,卻見郭氏已經輕輕點頭,她貝齒輕輕咬著下唇,怯生生地好似受了什麼委屈一樣,道:“好,那就有勞姐姐了。”
一麵褪了腕子上沉甸甸的、花樣又精致的足金鐲子就要往以柔懷裡塞,以柔忙道不敢當,又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氣了,快隨我進來吧。”
郭氏的身份說好聽了是個侍妾通房,說難聽些其實也不過比奴婢好了一點,她也不必自稱什麼奴才了,便是這般的客氣,已經足夠了,便是給了郭氏一個沒臉,她也不敢說些什麼。
她一路引著郭氏在上房的西暖閣做了,郭氏掃了東暖閣一眼,見紗帳放著,再看以柔笑的溫和卻不容置疑的樣子,也不往東邊看了,隻是仔細打量著西暖閣裡的擺設。
她隻見屋子裡除了青白瓷瓶和時令鮮花,一應靠枕軟墊都是半舊不新的樣子,紗帳也是不起眼的雨過天晴色,就連垂著的珠簾都是並不珍貴的翡翠,心下便存了三分輕蔑。
以柔心下了然,索性也不自己動彈,隻讓阿染給她奉了茶,又道:“這是今年的新貢茶,宮裡的貴妃娘娘賜下的,姑娘也是宮裡出來的,想來會喜歡,又用井水湃過,姑娘快嘗嘗吧,是很解暑的,這大熱天的,也難為您過來一趟了。”
等郭氏端起拿並不起眼的雨過天晴色茶蓋碗喝了兩口茶水,方才笑吟吟地開口道:“姑娘您瞧著這茶蓋碗如何?這可是汝窯燒製的雨過天晴色瓷器,當今存世不過百件,可珍貴著呢,也是下頭人心思巧,拿了這個來給您斟茶,要知道這雨過天晴色茶蓋碗盛龍井茶是最好看不過的了。”
郭氏一聽這個,手上的動作就不由得頓了頓,端著茶蓋碗的動作不由得小心了一些,以柔又笑了,指著那一副翡翠珠簾道:“這珠簾,您瞧可好看?這可是爺在外頭辦差的時候瞧著好看,特意花重金買下來送給我們主兒的,我們主兒可喜歡極了,便讓人懸掛著日日賞玩。”
說到重金的時候特意咬重了語氣,看著郭氏悵然若失的樣子也覺著好笑,便也不說這些了,扯到了旁的家長裡短的事情上,最後瞧了瞧時間,一拍腦袋,道:“您瞧我這記性,時候也不早了,您該餓了,要不要讓小廚房給您進一些點心來?用過了再走。”
郭氏便是再大的臉,這樣的話也不能應了,當下訕笑一聲,看了一眼仍然沒有什麼聲響的東暖閣,輕輕放下手中的茶蓋王,訕笑道:“不必了,既然時候不早了,我也就回去了,等哪日再過來拜訪側福晉姐姐。”
“我送姑娘。”以柔放下了手中的繡品,嘴角噙著笑起身,眉眼溫和。
郭氏心氣兒不順,也不推辭了,順水推舟就讓以柔送到了門口,過堂風一吹,她被氣急了的頭腦方才慶幸了一些,看了看笑容溫和的以柔,暗暗沉下心來,道:“姐姐不必送了,天兒熱,回去歇著吧。”
以柔笑著應了,對著郭氏稍稍欠了欠身:“姑娘慢走。”
直到走出了好遠,郭氏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取帕子拭擦了一下額上的汗珠,扶正了發髻上的蝴蝶釵,對著侍女道:“今日才知道,端側福晉身邊,不過是一個侍女竟然都如此厲害,比之太子妃身邊的……”
她自知失言,掩唇不再說話了,身旁的侍女低著頭,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