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了年, 開了春兒,天氣暖和了,四福晉娘家給四福晉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大夫, 說是他藥方上的把控極好,雖不聞名, 但兩劑藥下來已稍解了費揚古將軍多年的腿痛煩惱,夫人惦念著四福晉的身子, 也讓他給看看。
四福晉已看過不少名醫, 對這已不抱什麼期待, 但是看在額娘的麵子上,還是讓人好生打理了一番, 並讓人派了車馬上門接了那位董大夫來。
那董大夫看起來年歲不大,不過三十歲上下的,穿著淺青色的袍子, 眉目疏朗, 還算俊俏。
一路進來,府內不少小丫頭已經紅了臉,唯巧兒還是鎮鎮定定的樣子,對著那大夫恭恭敬敬地欠了身,一麵道:“您裡麵請。”
“好。”董大夫點頭應了,聲音是極溫和的, 一麵隨著巧兒過了遊廊並堂廳,來了四福晉日常居所上房,此時四福晉已勉強換了衣裳並挽了發髻。
如今已是極暖和的春日了, 四福晉卻在家常襖裙外穿了一件極厚實的披風,頭上帶著鑲嵌著風毛抹額,身上蓋著柔軟的蠶絲被,屋裡也不開窗,捂得嚴嚴實實的。
那董大夫心下一定,慢慢地對著四福晉請了安,四福晉笑道:“讓大夫見笑了。”
又讓人賜座,巧兒抓了兩把百合香焚上,屋裡慢慢開始彌漫起了百合香清淡雅致的味道,四福晉喝了口溫熱的蜜水,笑著慢慢道:“房中許久沒有客人了,又因在病重不宜焚香,讓您看笑話了。”
“不敢。”董大夫麵上仍是溫溫和和的,心中雖有些拘謹,卻仍舊鎮定地給四福晉請了脈,然後之說並無大礙,吃兩三劑藥便可有效果了,又道:“內子與小人同門所出,又素喜調香,常得些於身子有益處的藥香,王妃既然喜歡焚香,不如回頭,便送一盒味道清淡又雅致的香料與王妃,也算配合著藥效養身了。”
“如此甚好。”四福晉笑著點頭應了,又讓人取了上等紅封並一些新緞子給董大夫,然後含著笑讓人送走了董大夫。
回頭巧兒便捧了藥方子來,四福晉自坐在炕上慢慢用著一盅冰糖枇杷,聽身音便知道是她,也不抬頭,隻是慢慢地用完了一盅糖水,然後慢條斯理地放下精致的官窯小湯盅,含了一口白水漱口,又取帕子輕輕拭擦了嘴角,方才開口道:“方子如何?”
“讓府裡供奉的老大夫看過了,說是年輕人下藥雖有些猛烈,卻也精妙,一試也可。”巧兒笑著慢慢道。
四福晉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就讓小廚房每日照著這個方子熬藥吧。”
回頭青黛和宋舒予說起了此事,宋舒予當時正慢悠悠地翻著一本沒甚意思的遊記,弘晨則乖乖巧巧地描著大字,雖然不過是個孩子,往那兒一坐腰板挺直,卻已有了青鬆常在的大家風範。
青黛當時說起來是略帶這些挪揄的語氣:“你說這會,福晉可好不成?”
“她也該好了。”宋舒予慢慢喝著茶香四溢的明前龍井:“今年的龍井茶味道到比往年的好些。”
青黛笑了,感歎道:“是啊,她也該好了,任是哪一家也沒有讓兩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常年管著家裡的道理。”又聽宋舒予說茶,便道:“左不過是雨水多少的問題,我倒覺著這些龍井啊,普洱啊,還沒有一盅甜絲絲的冰糖枇杷有味道。”
一麵說著,阿染已捧了兩盅冰糖枇杷過來,青黛笑了:“這可不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嗎?”
幾劑藥下來,四福晉果然好了不少,旁人不說,胤禛是極高興的,畢竟後宅之中嫡福晉病重對他來說並沒好處,現在四福晉身子見好,他卻最開心不過,隻是到底還念著年前的事兒,沒讓四福晉馬上當家理事,而讓蘅安芷安兩個繼續管著,四福晉這邊仍舊是徐徐圖之,自己則大手一揮讓人給董大夫包了一百兩銀子過去,又說四福晉身子好了之後定然再有重謝。
四福晉身子好了,第一樁事卻不是彆的,而是擇了個宜嫁娶好日子,又取了給巧兒置辦的三十二抬兒嫁妝,讓人風風光光地送了巧兒出門。
即便不過是從內院到外院,卻也讓四福晉大哭了一場,巧兒怕四福晉哭多了傷身,自己反而不哭了,一力好言好語地勸著。
那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巧兒婚禮的盛大和嫁妝的豐厚也讓下人們口口相傳,可惜這些宋舒予、青黛和兩個孩子都沒看見,不然也算是一番熱鬨事兒了。
宋舒予是正好帶著騰出手來的蘅安和弘晨去溫泉莊子裡,青黛也有莊務生意要打理,一並出去了,然後約定好回去的時間,在京郊帶著一對護衛和宋舒予分道揚鑣。
溫泉莊子仍是簡樸又自然的樣子,這邊地氣暖和,有些花兒早開了,蘅安帶著弘晨瘋玩兒了兩日,回去的時候還是依依不舍的。
胤禛素來疼愛這一對兒女,隻是比起身為長女的蘅安,有最為看重的嫡長子在,胤禛又對弘時也不錯,弘晨反而不出挑了。
但蘅安不同,她素來都是一群人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在胤禛麵前也是嬌俏可愛說一不二的,此時在胤禛這個後宅女子和一眾孩子們輕易不得踏入的地方,卻是閒適自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