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的大雪慢慢飄著, 目之所及之處遍地銀白, 又因紅白梅花和翠竹鬆柏的顏色而多了些活力。
難得天氣並不算太冷,青黛換了一身耀眼的似火一般的紗裙,腰肢纖細不堪盈盈一握, 披著茜素紅的大毛鬥篷,懷裡抱著一捧白的聖潔的梅花, 俏生生地站在涼亭中,背後是飄著的白雪,嘴角噙著的笑意帶著三分慵懶,莫名地吸人眼球。
柔軟中透著硬度的狼毫筆沁滿了朱砂慢慢地落下, 大片火紅茜素之中, 留白之處點了顏料,那便是十指纖纖和朵朵白梅。
蘅安在那裡慢慢地撫著琴,身上披著厚厚的白狐裘, 她這個年紀, 本該是女孩兒最為尷尬的年紀, 她卻仍然帶著幾分大氣端莊的美麗,手下的琴以梧桐為料,上等的冰弦琴琴音透徹, 悠揚委婉間引人入勝。
這難得的附庸風雅持續的時間並不算極長, 宋舒予手下動作不慢, 又因那幾分風流肆意而不顯得因著急失去了優雅。
精致的掐絲小銀爐內焚著上品沉水香,氤氳出的煙雲隨著微風慢慢地飄走,隻留下兩分淡若輕岫的甜雅香氣, 這香氣本是極淡的,偏偏在這樣的雪天裡,幾分若有若無的淡香更令人心曠神怡。
描完最後一筆,以柔已極有眼色地在一旁的銅盆中注了熱水,原本涼透的水瞬間變得溫熱,宋舒予慢慢淨了手,用柔軟的布巾一點點地拭擦著上麵的水漬,青黛已攏了攏鬥篷走了過來。
那畫並不算極細致的,若要極細致的,時間也不夠,此時不過寥寥幾筆勾勒出情景,又添了簡單的兩樣顏色,偏偏帶著恰到好處的美感,吸人眼球。
蘅安停下手中撫琴的動作,涼亭四周垂了厚氈子,亭內又點了炭盆,並不算極冷的,但這樣的天氣撫琴對於手並不是十分的友好,她慢慢走到那邊淨了手,塗了厚厚一層膏子在上頭,抹勻了之後一麵賞畫一麵烤火。
正院上房中,原本清雅淡逸的百合香氣已被檀香取代了,四福晉坐在暖閣,一麵撚著珠子,一麵翻著賬冊,下頭幾個管事媳婦正恭敬站著,有得臉的帶著笑,平常的便是滿麵的恭謹。
薈兒往外頭打簾子進來,道:“外頭人傳話來說,劉姑娘家裡人來了,說她父親不大好,想要女兒回去看看。”
四福晉端著茶碗喝茶的動作一頓,慢慢思索一會兒,道:“這是常事兒,可允了,你現在告訴她收拾行囊去,這便讓車送她回家,既然不大好了,也得待上兩日,讓她帶著她丫頭回去。”
又對周興從家的道:“套了馬車,找兩個沉穩利落的人跟著她,再讓外頭出幾個護衛,內裡如何我不管,她出去了,便是我雍親王府的臉麵,這上頭丟了臉,我也不必管這家了。”
又道:“還得讓有年紀知事的出一個跟著,她這些年在府裡,先是伺候了我兩年,又跟了爺,前兩年我病著,便是她侍奉湯藥的,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出去也得有體麵的。”
“是。”周興從家的應了,笑著道:“奴才知道了。”
然後出去吩咐準備各種事情不提,那邊薈兒已去了後頭劉氏的屋子裡,說了事情,那劉氏眼睛紅紅地讓人收拾出來兩個大包袱,衣裳首飾並一應的梳妝匣子,沒一會兒周興從家的進來,見了,道:“劉姑娘不知道,薈姑姑也不提醒著些。”
一麵說著,又吩咐那丫頭:“將新的被褥枕頭收拾一套出來,大包袱包了,出去了哪有用人家的被褥的道理。”
劉氏的小丫頭一拍頭,“可忘了這個。”
一麵從櫃裡翻了一套錦被緞褥出來,道:“可巧兒前些日子嫡福晉賞了一床絲綿被,新做的套子,還沒來得急鋪上呢,便派上用場了。”又將床上的一個玉色夾紗枕頭拿了,分著用兩個包袱包了。
沒一會兒,來了兩個婆子跟著拿這些東西,劉氏被眾人簇擁著出了內院門,自然已有一頂小轎候著。
門口一輛帶著雍親王府徽記的藏藍馬車,跟著兩個護衛兩個婆子,一個車夫駕車,劉氏身旁另有她貼身的丫頭和四福晉院裡的一位嬤嬤跟著,如此,一行人回了劉氏家裡。
劉氏這邊去了,沒一日,便有人來回她家老爺子去了,四福晉卻隻讓公中給了二十兩,自己出了三十兩讓人送去,一律都悄悄的辦的,劉氏那邊完了事兒,也悄悄地回,不過給四福晉磕了個頭,旁的半點聲響都沒見。
如此,不過是因為黃氏滑了胎。
如今已是臘月裡了,黃氏有孕已有五個月餘,本該穩固了,偏出去賞梅花的時候滑了一跤摔得很了,後頭跟著的嬤嬤又一下栽到了她身上,硬生生流出一個已成型了的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