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星期,剩下的紅毛呢料子被喬露做了出來,還沒出院門呢,就被人搶走了。
一件宋青蘋買走了,一件是外院趙葵花的母親買走了。
對於趙葵花的母親,喬露倒不驚訝,畢竟人家家裡有電視機有收音機,甚至還有一台從港市寄來的電飯煲!人家壓根不差錢。
可宋青蘋不一樣,啥時候見她買過超出正常價格的東西,之前喜歡喬露做的紮染裙子,因為覺得二十塊錢貴,沒舍得買,這會兒八十八都舍得掏?
看來“新年戰衣”的戰鬥力,比她想象中強。要是按照這個速度,這個月如果把所有毛呢大衣賣光,少說也得賺三千!
買房子的美夢……指日可待啊……
……
眨眼間,冬風乍起,淩冽的風吹拂著玻璃窗,揚起一地的枯黃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
喬露端著木盆到井邊接水,攏了攏外套,忽聞院外傳來熟悉的三個字。
“徐海州!徐海州的信!”
信?
聽到信這個字,喬露整個身體下意識緊繃。
放下木盆匆匆忙忙跑出去,風仿佛帶著刺刀,往臉上刮地泛疼。
“請問是我先生的信嗎?徐海州。”
信差居然是小高,像去年冬天那樣,套著一身厚實的軍大衣,頭上戴一頂老舊的羊剪絨帽,裹得嚴嚴實實。
不是說他被砍傷後待在醫院重症病房嗎,這才幾個月就複工了?
“是的,徐海州。”緩緩吐出一口白氣,高辛動作緩慢地從軍綠色信包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到她麵前:“給。”
“謝謝。”
接過信,小高慢吞吞把包包合上,一腳蹬地一腳蹬踏板,準備騎車走人。
“哎,小高!”喬露把人叫住。
高辛不明所以的扭頭看她,眼底閃著茫然。
他跟喬露是認識的,來大雜院送信的時候兩個人時常能打個罩麵,隻是算不上多熟絡。
“那個……最近還好嗎,你和小周……”說起來以兩個人淡泊如水的關係,這句話實在冒昧。
可喬露就是嘴欠,嘴比腦子快,先一步問出口。
跟受傷之前比起來,小高的氣色差了很多,好像一瞬間老了十歲,有種彆樣的滄桑感。
扯開嘴角笑了一下,那一笑,仿佛又讓喬露看見了之前樸實而稚嫩的小郵遞員。
“挺好的,我跟她快結婚了。”
喬露麵露驚愕,發自內心的祝賀:“呀,那實在太好了,恭喜你呀。”
“謝謝。”高辛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她:“你……你……”
“怎麼了?”
高辛忽而苦澀地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眼眶隱約透著紅。
“你是第一個祝福我們的。”
喬露頓住,心裡很不是滋味……
第一個……也就是說,連他的父母都不祝福他們嗎?
心裡漸漸泛起酸澀,麵上笑容卻異常溫暖,像大姐姐一樣。
“當然得祝福你們啦,你跟小周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很般配呢。”
其實喬露也隻見過小周一次,很清秀的江南小姑娘,配小高這樣有點憨又樸實的小夥兒其實也挺好。
而且小高的口碑在鄰居們嘴裡那是相當好的,這些鄰居平時一般不誇人,要真誇,那一定不會差。
“謝謝。”陌生人的囑咐有時候比親人的祝福來得還要令人欣喜,高辛抬手衝她揮了揮,眉間陰霾揮散,笑容明媚:“還有工作,先不聊了,回見!”
“好!替我幫小周把祝福送到!”
“好!”
望著小高離開的背影,喬露發現他的左手輕輕耷拉在身側,另一隻手握著自行車龍頭,速度極慢地朝目的地進發。
聽說小周之前根本沒有和錢強處對象,反而是錢強,死纏爛打,大有強搶良家婦女的架勢。周家人不堪騷擾,特意拜托劉曉紅給女兒介紹相親對象,以為隻要處上對象或是結了婚,錢強就能死心,沒想到這舉動反而刺激到了他,拎著菜刀上門就是砍。
小高是獨生子,父母雙亡,家中隻有爺爺奶奶兩位老人,聽說住在重症病房的那段時間,隻有小周晝夜不息地照顧他……
還聽說那菜刀一共砍了三刀,一刀在手臂,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肩膀……看他騎車的姿勢,想來是有影響的。
……
有了上次的經驗,來自北方的這封信喬露是不敢拆開看了,誰知道裡麵寫了什麼,她還怕看了心情不好呢。
直接扔桌上,讓徐海州回來自己看。
冬季生意淡,今天收攤早,回來的時候後座馱著大包小包。
一下車就問:“咱兒子呢。”
“怎麼,才一天不見就想了?”喬露打趣著,上前幫他扶穩自行車。
“也不算。”把後座的貨繩解開後,忽然從麻袋裡掏出最麵上的一隻三色膠皮的小皮球:“給安安的。”
喬露詫異地挑了挑眉,小皮球拿在指尖轉了一圈:“哪兒來的?”
“對麵新來了個賣玩具的攤,感覺挺有意思,隨便買了個。”
喬露彎唇,扭頭衝對門陳家喊了聲:“安安!回來了!”
“哦!媽媽我來了!”
小家夥噠噠噠小跑出來,頭發興奮地被風揚起,走近後,發現他嘴上沾著一圈□□,跟白胡子似的,怪萌。
“吃什麼呢。”喬露刮他鼻梁骨。
小家夥舉起手,對媽媽說:“陳爺爺買的白糕!給我分了一塊!”
“又去蹭吃。”
喬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呐,爸爸給你買的玩具。”
小家夥才注意到徐海州手裡的球,忙接過:“哇!謝謝爸爸!這是什麼呀?”
“小皮球,出去跟小朋友玩吧。”
“好!”
咚咚咚幾下又跑沒了影。
把貨一起抬進屋,喬露繼續坐在飯桌邊擇菜,收音機開著,收聽最近的新聞頻道。
男人緩緩朝她走來,俯身,從後麵環住她。
就這麼一抱,仿佛一整天的疲憊統統掃光。
其實男人的幸福無非就這樣,上班掙錢,下班陪妻兒,作息規律,這就足夠了。
“乾什麼呢你,不嫌熱啊。”
“大冬天的,怎麼會熱。”
喬露撚起一根菜芯撫他鼻子:“又學小孩兒。”
“好香。”菜芯撓地他鼻子發癢,笑著挪開腦袋,埋頭在她肩窩。
“甜心菜花,怎麼會有香味,又不是觀賞花。”
徐海州低低笑出聲:“不是,我說你頭發香。”
“咱倆洗的不是同款洗發膏嗎。”喬露睨他。
“嗯。”下巴輕輕在她肩膀蹭動,動到她的經脈,癢死了。
“但總覺得你的比我香。”
喬露好笑,沒好氣用胳膊肘把人撞開,“還不走,要抱到什麼時候,我這菜芯馬上就擇完了。”
“急什麼,再抱會兒。”扭頭就是一頓親。
“唔——”喬露瞳孔放大,推開人:“你這人怎麼這樣!大白天的,門還沒關呢!”
臉都燒紅了,看得男人眸光漸暗,心思活躍了起來。
扣住她的後腦勺,不管不顧地吻下來。
“唔——”發什麼春呢!這不是冬天嗎!
“經常親一親才能促進夫妻關係融洽。”再說,好歹一天沒見了,親親媳婦兒怎麼了,合法合理。
“又是李紅軍跟你講的歪理?”
喬露被他吻得差點窒息,離開時,相接的兩瓣唇抽出一條曖昧的銀絲,看得人心驚膽顫,臉爆熱爆紅,像一頭燒熟了的白豬!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門都沒鎖!你又不是不知道院子裡的鄰居,不敲門就進來的。”說著,捏拳狠狠往他胸口錘。
“能不能彆動不動親人!”
徐海州笑地寵溺,大掌裹住她冰涼的五指,溫度很高,沒一會兒就包暖了。
“看見就看見,咱倆是合法的。”
“跟你真沒話說了,以後少聽李紅軍講些不正經的話,他自己連對象都沒有呢。來指點你?能行嗎。”
“怎麼不行,我覺得說得挺好。”每次親過以後,覺得自己好像更愛老婆了……實踐出真知嘛!
喬露:“……”
簡直沒話說。
“不跟你扯了。”無語地瞥他一眼,抬手一撈,把桌上的封信扔給他:“北方的信,打開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