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榮楚聽完顧章的故事, 神色淡然的問。
顧章回道:“應該就隻有本官知道, 當時本官喝多了,想出去醒醒酒,無意間撞見餘太後和你父親在爭執……哦,當時玉羅公主也正巧去找餘太後, 看到了一切,隻是後麵餘太後說公主病了, 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
榮楚神色未變,隻是點了點頭,“本統領知道了。”
果然如他所料,玉羅撞見了事情,應當是被餘氏給關了起來, 所以才不能幫榮憲脫罪, 隻是後麵那麼長的時間,她也是有機會說的,她卻一直沒有說出來, 卻執意要嫁給他。
如果他猜得沒錯, 她應該是想用自己來彌補當年對榮家的虧欠,□□家要的不是一個公主的彌補!
顧章見榮楚聽完他所說的真現後, 竟然毫無反應, 好像事情根本與他無關一般, 要麼就是他已經冷血到極致,要麼就是偽裝得太好,不管是哪一個原因, 榮楚都已經不是平常之人了,餘太後恐將不是榮楚的對手,她很快要倒台了。
他慶幸自己剛剛把事情告訴了榮楚,保住了顧氏一族的安危!
想到這,他忙問:“榮統領,犬子的卷宗?”
榮楚似乎這才想起來,對吳七道:“把卷宗交給相爺!”說罷揚袍而去。
“是。”吳七將先前的卷宗拿出來遞給了顧章。
顧章欣喜的接過,打開一看頓時呆住,這哪是什麼卷宗,不過是白紙一張罷了,他這才知道是上了榮楚的當,顧不得身份忍不住朝那大搖大擺離去的妖孽男子破口罵道:“你這個閹賊,你竟然敢騙本官!”
“顧大人還是省些力氣想想如何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吳七看著他道:“三部會審的卷宗早已經到了皇上手中。”
“什麼?”顧章驚得險些沒暈過去,他回過神來再想說點什麼,見吳七已經跟著那妖豔男子遠去,消失在了視線中,他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險些沒吐血。
……
禦書房。
“豈有此理,堂堂官家子弟,竟然做出這等滅絕人性之事,他眼中還有王法嗎?”皇甫興將桌子拍得砰砰直響,以彰顯他已經怒到了極致。
一旁的宮人個個嚇得巴不得自己是塊石頭,一絲聲響也出不得才好,新皇向來脾氣極好,少有發怒,今日這等滔天大火還是頭一次見到,怎麼能不駭人?
顧章跪在地上,整個人如置冰窖一般,汗水打濕了後背的官服,就連他麵前的地上也是一灘水跡,足以見得他此刻有多害怕。
“顧章,你身為一品丞相,竟知法犯法,縱容兒子如此荼毒百姓,你可知罪?”皇甫興怒瞪著顧章問。
顧章嚇得聲音都在抖,“皇上,那逆子乾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臣起先並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皇甫興都氣笑了,看向下座那慵懶而坐的紅衣男子道:“榮統領,你告訴他!”
“是,皇上!”榮楚站起身來,走到顧章身邊道:“顧大人還不知道,令公子已經將你招出來了,說一切都是你命他去做的!”
顧章臉色大變,“不可能,絕不可能,他是我兒子,是不可能會誣蔑我的!”他想到什麼指著榮楚罵道:“是不是你誣蔑本官?你這閹狗,你不得好死!”
“這是你兒子的親筆畫押和手印,如果顧大人還是不信,可以讓令公子與你當麵對質。”榮楚平靜道。
顧章道:“對質就對質,我不怕你!”
榮楚朝外麵揚了揚手,立即有兩人將顧昊帶了上來,榮楚看著他問:“顧昊,你父親說你誣蔑他,又說本統領誣蔑他,要拿你來親自對質,你好好說,事情究竟是你所為,還是你父親命你所為?”
顧昊指著顧章道:“父親,當初你親口命令兒子去屠的村,怎麼會不記得了?難道事情敗露,你就要讓兒子一人背罪嗎?世上有你這樣做父親的嗎?”
“畜牲,你不要上了賊人的當!”顧章氣得險些沒吐血,“我是你老子,你竟然幫著外人來誣蔑你老子?”
顧昊冷道:“你也知道你是我父親,若不是真的聽了你的吩咐,我又怎麼會指認你?”
顧章氣得七竅生煙,撲過去就要打顧昊,“我打死你這個逆子,你這個蠢貨,你腦子被驢踢了,竟然會幫著外人來害你老子!”
父子倆扭打在一起,熱鬨極了。
榮楚站在一旁,靜靜觀望,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放肆,禦書房重地,豈是爾等扯打之地?”皇甫興怒得拍案大喝。
父子倆這才鬆開對方,跪爬在地。
皇甫興怒道:“好你個顧章,朕對你信任有加,你竟然濫用私權,枉顧人命,整個孫家村三百七十二口人的性命就讓你們父子葬送了,你們到底是不是人?”
“皇上,老臣冤枉啊!”顧章爬在地上哭喊道。
皇甫興更是氣得眉毛都飛起來了,“你親生的兒子親口指認你了,你還敢喊冤?就算不是你下的命令,你身為一品大官,你兒子在你眼皮子底下乾下這些荼毒百姓的事,你竟然不知情你也有罪,昏聵無能之罪!朕照樣能株連你!”
顧章匍匐在地答不上話來。
皇甫興冷哼一聲,看向榮楚道:“榮愛卿,依你看,該如何處置顧家父子?”
“依臣拙見,顧章身為一品大員,知法犯法,罪惡滔天,可株連九族!”榮楚淡淡回道。
顧章頭皮都麻了,猛的叩起頭來,“皇上開恩,皇上開恩啊!”
“不過,顧昊能大義滅親把父親招出來,也算是有功,請皇上酌情處置。”榮楚再道。
皇甫興點點頭,看著父子倆道:“既然你們求朕開恩,那你們說該如何處置你們為好?”
顧章還在思索著,顧昊就開口了,“求皇上饒了罪臣一命,罪臣願意受宮刑!”
皇甫興有些吃驚,“你說你願意受宮刑?”
“是,隻要皇上饒了罪臣一條命,罪臣願意受宮刑!”顧昊道。
他猶記得先前在大牢中見到榮楚時的情景,大牢中百般刑具都擺在他麵前,不管哪一種都足以讓他生不如死,正當那些獄卒要給他上刑時,一襲紅衣張揚,美如嫡仙的男子出現在了他麵前,說不但可以救他出去,還能保住他的命。
他當時什麼也沒想,一口就答應了他的條件,宮刑又怎麼了?隻要能保住一條命哪怕此生都不能人道也值得,而且榮楚也是閹人,他現在過得多風光?
至於什麼後代子孫,他自己的命都要沒了,同樣也不會有後代,自然是先保命要緊!
於是,他把父親顧章給拉下了水。
皇甫興看了榮楚一眼,看向顧章問:“顧章,你兒子願意活命受宮刑,你呢?”
“罪臣……”顧章匍匐在地上好一會兒都沒有出聲,直到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再出聲時,他似壯士斷腕一般,決然道:“願意受宮刑!”
……
“啊——”
顧章站在外麵,聽著屋裡傳出兒子顧昊的尖叫聲,嚇得兩條腿不停的抖動著,突然門被打開,顧昊如死狗一般被扶出來,他更是嚇得攤坐在地。
“走,顧大人!”持刀滿手是血的老太監笑看著他道。
顧章嚇得忙往外爬,“不,我不……”隻是沒爬幾步,就看到一雙華貴的鞋子,他抬頭看去,是榮楚。
“相爺這是準備要去哪?”榮楚妖孽一般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問他。
顧章一臉懼怕道:“我死也不受宮刑,我不要變成你這樣的閹人!”說著爬起來要撞牆,卻被人給攔下了。
“皇上的旨意已經召告天下了,此刻可由不得你願不願意,王公公,把他進去!”榮楚道。
王公公笑著點點頭,命人將顧章拖了進去。
榮楚負手站在門外,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
而一旁的吳七卻看到他負在身後的手拽得死死的,他擔憂道:“大統領,這裡屬下守著就行,您還是……”
“不用,我要親眼看到顧章的下場!”榮楚話音剛落,裡麵就傳出了顧章殺豬一般的嚎叫聲。
他鬆開拳頭,抬步進了屋裡,見顧章一臉慘白滿頭大汗的躺在刑床上,氣若遊絲。
他看了他兩腿間那刺眼的血紅一樣問他:“是不是很恨?當初本統領與你一樣,也恨極了,隻是本統領與你不同的是,你是罪有應得,而本統領是受人陷害!”
“你這個閹狗,我要殺了你!”顧章大喊著朝榮楚伸手,卻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榮楚拿出帕子捂住嘴,看著他道:“顧大人,現在你同本統領一樣,也是閹人了!”
顧章雙眼通紅,強撐著伸手指著麵前的人,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本官與你不同!”
“看來顧大人還是沒能接受這個事實,不過沒關係,很快你就能習慣了,你現在不能受風受寒,好好養著,來日方長!”榮楚說罷轉身欲離去,突然想到什麼道:“哦,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了,你養在外麵那幾個孩子犯了事被抓進大牢了,不過他們可不像相爺你官拜一品,能自請受宮刑保命,他們已經被斬首示眾了!”
“什麼?”顧章胸口痛得似要裂開,一口血從喉嚨噴出,他雙眼瞪大倒地而亡!
榮楚看也未看他,衣不帶水的大步離去。
顧章之所以同意受宮刑保命是因為他壓根不止顧昊這一個兒子,他在外麵還有幾個沒有入族譜的子嗣,他本想著自己後繼有人,所以才同意了受刑,哪知那幾個孩子仗著他這個大官老子平日裡乾了不少殺人放火的事,榮楚不過讓吳七稍微一查就成串的揪了出來。
顧章得知後繼無人,又怎麼會不氣得吐血身亡呢?
……
“榮愛卿,這次能鏟除顧章,多虧你了。”禦書裡,皇甫興拍了拍榮楚的肩膀感激道。
顧章仗著有餘太後撐腰,在朝中沒少拉攏朝臣與他唱反調,他頭痛許久了卻拿他沒辦法,沒想到榮楚一出手就將他給拉下馬了,真是去了他一個心頭大患。
榮楚抱拳謙虛道:“能為皇上分憂,是臣的本分,而且顧章若遵紀守法,臣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沒錯,真沒想到堂堂一品官家,竟然縱子行凶,乾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實在令人發指,就算是滅他滿門也夠了,不過那些婦孺是無辜的,朕還是不忍心株連她們。”皇甫興道。
榮楚敬佩不已,“皇上仁厚,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
除掉顧章是幫榮家報仇,也是幫皇甫興除掉一個佞臣,前世今生,皇甫興都對原身有極大的幫助,他不但要保住皇甫興的命,也要助他穩坐江山。
……
“大統領。”榮楚剛沐浴出來,一個十歲的男孩快速跑到了他麵前,撲通就跪了下去,“謝謝大統領。”
榮楚不悅的看向跟在男孩後麵進來的吳七。
吳七忙扶起孩子,回道:“這孩子央求屬下一定要帶他來謝大統領,我拗不過他,才答應帶他來的。”
“大統領,你不要怪吳七叔叔,是我讓叔叔帶我來的,我想當麵謝謝您幫我報了仇。”男孩看著榮楚道。
榮楚想到他的身世,微微歎息一聲,朝他招手,“過來,叫什麼名字?”
“我叫孫狗剩。”男孩笑著回道。
孫家村並非無一活口,他就是唯一的幸存者,那日他與小夥伴玩躲貓貓,不小心在村外的稻草堆裡睡著了,等他醒來發現天已經黑了,忙往村子裡跑。
可一進村子發現血流成河,遍地殘屍,他嚇傻了,聽到顧昊帶著人從村子出來的腳步聲,他本能的躲了起來,看到顧昊和他身邊的人一身是血,雙眼通紅,像林子裡的野獸一般可怕,嚇得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顧昊帶著人離去後,他跑回自己家,發現父母哥哥姐姐弟弟全死了,小小的他,當時隻有一個念頭,為他們報仇!
是時才七歲的他獨自離開了孫家村,流落街頭成了乞丐,這三年來,他經常會去宮門口等,希望能等到一個人幫他報仇的人,可是那些穿得漂漂亮亮,長得乾乾淨淨,高高大大的人,都不讓他靠近。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大統領,那個穿著火紅的衣裳,好看得像畫裡走出來的人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竟然朝大統領的馬車衝了過去,也許是直覺,直覺告訴他,那個好看極了的叔叔可以幫他報仇。
當時,吳七叔叔是要殺了他的,但大統領攔下了吳七叔叔,還聽了他的故事,並將他安置在一間乾淨舒服的房間裡,直到今日,吳七叔叔過去告訴他,他的仇得報了,他求著吳七叔叔帶他過來謝恩。
大統領似乎又好看了許多,比那日在宮門口見到的還要好看,他喜歡大統領。
榮楚擰了擰眉,這名字也太糙了,不過也許是他這名字取得好,不然孫家村全村人都死了,怎麼會隻留他一個呢?可不是剩下的嗎?
他見孩子瘦得皮包骨,但笑起來格外陽光,露出兩顆虎牙,十分好看,他心裡柔軟了一分,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
“大統領,求您把我留在身邊!”孫狗剩聞言立即又跪了下去,“我的家人都被殺死了,我已經沒有家了,我想跟在大統領身邊!”
榮楚微驚,看了同樣驚訝的吳七一眼,問孫狗剩,“為什麼想跟在我身邊?”
“我聽說大統領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很厲害很厲害,如果我跟在大統領身邊,也會變得很厲害的,這樣就沒有人可以欺負我了……”孫狗剩說著突然就哭了起來:“如果我能早些像大統領這樣厲害,我就可以保護我的家人,保護我們村子裡的人不被那個壞蛋殺死了!”
榮楚聞言有些心酸,看到這個孩子,也想到了原身,他們何嘗不是擁有幸福美好的家被人突然毀掉,家破人亡,孤苦伶仃,苟且偷生!
他親自扶起孫狗剩道:“你有誌氣,想變強大,這個很好,但是你跟著我不會有出息的,要不我幫你找一個好人家?”
“不,我要跟著大統領。”孫狗剩堅定道,他擦了擦眼淚問:“大統領為什麼會說跟著你沒出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