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從午時一直睡到半夜。
如果不是他呼吸還算平穩的話,我幾乎以為他死掉了。
期間我去多交了一天的店錢,臨到客店熄火的時候又去買了一份魚糕,我怕他醒過來會餓。
我儘量調整自己的臉色,告誡自己這不算什麼,畢竟我愛的是展昭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身體,生活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缺憾,就像天上的月有陰晴圓缺。
展昭醒來之後,我連忙給他倒茶,茶水還是溫熱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我,燭火下的俊臉帶著幾分潮紅,我覺得他是想跟我解釋,我立刻用魚糕堵上了他的嘴。
對待男人,一定要溫柔體貼,那種丟人的事情少提為好。
展昭果然很感動,他吃了魚糕,又喝了茶,我拿了一套乾淨的衣物給他換,岔開話題道:“明天天亮我們就回去吧。”
展昭嗯了一聲,猶豫了一下,說道:“戚姑娘……”
這話一出口,我就覺得怪怪的,打斷他說道:“彆叫姑娘了,叫我……小霜吧。”
我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親近的叫法,但我總覺得那個叫法不適合展昭。
展昭俊臉微紅,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低低地叫:“小霜。”
他的聲音很好聽,平時不覺得,到了這會兒夜深人靜的,音質上的特色就顯露了出來,我的那點怨氣被奇異地撫平了,溫柔地應了一聲。
展昭又道:“小霜,我……我們回去之後,稟明包大人,先將婚事辦了,再續刑期如何?”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這樣對你的名聲不好,而且又不是很急。”
展昭似乎反應了一下才聽懂我的意思。
他的臉頓時紅得更加厲害,說話的語氣都有些不穩了,“可、可是我們……已經……”
我抱住他。
展昭的話沒有說完,我小聲地安撫他,說道:“不是說隻有兩三個月了嗎?我可以等,你是朝廷命官,我是在刑犯人,這個時候成婚彆人會在背後說閒話的,你畢竟還有前程,更何況各地風俗不一樣,我們那裡的女子並不看重這些,對我來說這也不算委屈,比起這個,兩條拐子的命換我好幾個月不得自由,我還更覺得委屈一點。”
我說的是實話,也是不太好聽的實話,畢竟雪玉嬌說過,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愛善良的女子。
展昭卻沒有為此而驚訝,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成功摸出一頭亂蓬蓬的稻草。
想到前事,我頓時黑了臉,咬牙說道:“你要是再摸下去,明天可走不了!”
展昭的手頓時一僵。
他說,“我出去轉轉。”
然後一夜未歸。
隔日吃過早飯後啟程,事情已經辦完,回去的路上就慢了一些,展昭沒有給我戴上鐐銬,理由是我手腳上的傷沒好,他回去自己領罰,我覺得這樣也好。
付出要有來有往。
回到開封的那天正是小雪。
並不是說我們頂著雪回來的,我說的是時節的那個小雪。
立冬之後天就涼了起來,到了小雪,雖然沒有下雪,但路上的水已經開始結冰,我跟展昭是走著進城的,繞了很大一圈,格外看了看那些掛牌準備出售的房子。
我特彆喜歡其中一個很靠近官邸區域的兩進宅院,據說是個官員的住宅,如今那官員告老還鄉,家中子弟沒一個成器,便準備將房子出售,這一套房就值一萬五千貫,宋製一貫銅錢等於一兩銀子,一萬五千兩白銀,足夠這官員一家在鄉下安安生生做上好幾輩子大地主——本來也是鄉下的地主,因子弟在汴京做官,才變賣了家財在汴京置的房,如今倒手個本金,賺了點差價。
那個房子特彆好,家具全是紅木的,裡麵的一應擺設除了太貴的,其他都是搭頭,買了房子就可以直接住進去,省力又省心。
據說裡麵還有個很大的院子,這樣展昭連練武的地方都有了。
但我沒有在展昭麵前表現出來,畢竟他是個手裡隻有一千貫的窮官。
回到開封府,展昭去複命,我自己去了牢房,兩個獄卒正在鬥牌玩,見到我,都嚇了一跳,我擺擺手,讓他們把我關回去。
牢房三麵是牆,一麵是木欄杆,很是通風,秋天的時候還好,到了冬天就有點冷了,我倒是不嫌棄,不遠處幾間牢房裡的犯人卻都在抱怨,嘰嘰咕咕的,吵得很。
過了一會兒,展昭來了,他帶了棉被和幾件冬衣,兩個獄卒給他開門,然後你搗鼓搗鼓我,我搗鼓搗鼓你,嬉笑著一前一後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