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夜的時候回到神侯府。
我從來不在方應看那裡過夜, 就算他準備的房間比我在神侯府的住處舒適得多。
雨在我回來的半路上就停了,但我還是淋了雨,即便我用內氣蒸乾了衣服和頭發, 也還是會有一點味道,所以我準備洗個澡再睡覺。
我的院子裡沒有井, 隔壁戚少商的住處有, 我拎著一個大浴桶翻過牆頭, 準備打水。
戚少商沒有睡, 他也是個日夜顛倒的人, 我進他院子的時候,他正提著一把刀從房間裡出來,看上去是準備練會兒刀。
見到我,戚少商有些驚訝,問道:“姑娘這是……要打水?”
這根本就是廢話,我沒有理他, 用放在井邊的木桶打了滿滿一桶水, 倒進大浴桶裡。
戚少商走了過來, 他把刀放在一邊, 說道:“我來吧。”
我鬆開手, 瞅著他給我打水。
戚少商一邊打水,一邊還跟我說話,“都這個時辰了,水房已經沒人了,半夜把人叫起來不太好, 我幫姑娘燒水吧。”
我說道:“用不著。”
戚少商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我,說道:“姑娘家身子偏寒,冷水沐浴容易生病,就算姑娘武功好,熱水洗著總比冷水舒服。”
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大浴桶裡淺淺的一層水,內氣一激,浴桶裡的水頓時沸騰起來。
戚少商有些驚訝,我對他說道:“少廢話,打半桶。”
戚少商於是不再廢話,一桶接一桶地給我打了半個大浴桶的水。
我把大浴桶拎起來,比空桶重一些,但可以拿穩,我剛要走,就聽戚少商說道:“姑娘是從方小侯爺那裡回來的?”
我看向戚少商,他看著有些猶豫,但還是對我說道:“雖然這話不應該我來說,但是……戚某自問也是個情場中人,方小侯爺究竟有幾成真心,戚某還是看得出來的,姑娘涉世未深,感情之事還是慎重為妙。”
我說道:“我以前要人家真心,現在不要了,能讓我開心就好,真心都是真心換的,我沒有真心給他了,他要是真心,我都不敢要。”
戚少商擰起了眉頭,說道:“姑娘年紀輕輕,何以如此悲觀?”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用“年紀輕輕”來形容了,我搖了搖頭,說道:“曾經滄海難為水。”
戚少商被我說得有些感同身受地難受起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難受,好半晌,他才慢慢地說道:“就算如此,也不一定非要是方小侯爺,他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的人,隻看他年紀輕輕隻身來到汴京,四年間便將一個有橋集團辦得有聲有色,遊走江湖朝堂之間,仿佛萬家生佛,竟連一絲惡名都沒有,城府算計可見一斑。”
我想了想,說道:“但是彆人不一定比他更能順我心意,他有算計我知道,無非是想借我的勢,隻要他真有那個能力,又不犯到我的底線,隨他折騰又怎麼樣?”
戚少商問道:“倘若他日後如同蔡京傅宗書一般,魚肉百姓,無惡不作,但姑娘已對他付出真心,到時候又當如何?”
我不覺得我會對一個一開始就在算計我的男人付出真心,但還是順著戚少商的話想了想,然後我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打死他。”
戚少商聽了,仿佛鬆了一口氣似的,帶著些許笑意對我說道:“我聽得出來,姑娘說的是真心話,戚某不擔心姑娘了,反倒擔心小侯爺。”
“那個……”我撓了撓臉頰,問道,“蔡京傅宗書是什麼人?”
戚少商衝著我乾瞪眼,仿佛我問了什麼傻子才不知道的問題。
我這才從戚少商的口中聽說了名震天下的奸臣二人組,蔡京和傅宗書,更令我驚訝的是,他說這兩位貪汙國庫,橫征暴斂,征發民役,大興土木,勞民傷財……種種罪行竟然全都是在皇帝的默許下完成的。
我驚訝地問戚少商:“皇帝是傻子嗎?晉惠帝?”
戚少商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得如此直白,他頓了頓,才帶著冷嘲說道:“花鳥畫工一絕,書法自成一家,這位官家可是位難得的大才子。”
我琢磨地說道:“這麼多年,就沒有江湖人士想想辦法把這兩個人除了?”
戚少商的冷笑越發深刻,連聲音都不再壓低,“誌士再多,豈有攀附奸佞的蛇蟻小人眾!蔡京身邊高手如雲,他甚至招攬了昔年老四大名捕之一的元十三限,他的幾個弟子幾乎日夜守在蔡京身邊,傅宗書也不遑多讓,成日出來進去,唯有進宮的時候才會少帶幾個人,想要刺殺他們千難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