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同意了。
他把手裡的九陰真經交給我, 我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九陰真經分兩本, 但內容不算多,上卷是心法真義, 下卷是武功招式, 我先前一直以為昔年寫出這本九陰真經的黃裳至多也就比王重陽厲害一些,但如今看來,他至少已經觸摸到大宗師的邊緣了。
武功心法我見得多了,也就底下的招式還有些驚喜, 例如其中一門名為橫空挪移的輕功, 當屬這裡最頂級的輕功身法,不僅可以平地跳躍數丈之高, 還能在空中不借力飛上萬裡之遙, 對敵時更可憑借身法虛化九影, 迷惑對手,單這一門輕功,就已經可以媲美我的踏月法。
翻到最後一頁, 忽然有些亂七八糟的字,完全就像黃裳喝醉了酒之後瞎寫的。
我念了幾遍, 發覺這些字讀起來有一種奇特而熟悉的韻律。
我懂了。
我把九陰真經遞給丘處機。
丘處機連忙把手裡的人頭放到地上, 擦了擦手上乾涸的血, 接過九陰真經, 他一遍翻書一邊道:“其實不需要一日之久,我自小有過目不忘之能,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 就能記下……”
他話音才落,就翻到最後一頁的亂字那裡。
丘處機驚訝地說道:“這是什麼東西?”
黃藥師大約從劫到真經起就沒翻看過,這會兒也跟著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說道:“這些字之間邏輯不通,又全然古怪,不像是胡亂編寫。”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這是音譯。”
黃藥師將那些亂字念了一遍,蹙眉道:“我也通曉數個國家的語言,從未聽過這樣的話。”
我點點頭,說道:“因為這是梵文。”
世間幾乎所有的語言被人弄出來,就是為了讓人學懂並順利溝通,但梵文不一樣,幾乎就是怎麼拗口怎麼來,而且隨著佛教傳入東方,漸漸又與天竺本地的梵文產生了隔閡,發音和寫法都變了樣,有的飽學之士同時學到兩種梵文,就很容易混雜在一起,弄得隻懂一種梵文的人雲裡霧裡。
不幸的是,黃裳就是那個懂兩種梵文的飽學之士,我就是那個隻懂一種東土梵文的人。
我搖搖頭,說道:“這裡麵很多詞語我都懂,但有不少應該是天竺本地的梵文音譯,隻能從邊上能弄懂的地方推敲出原意來,比自創經義都要複雜,你要是能等,得給我一兩個月的時間。”
事實上換成彆人是不敢這麼乾的,但我確信自己的理論知識要比黃裳豐富,哪怕有些地方翻譯得不準確,也必然不會給修煉者帶來不好的後果。
黃藥師思索了一下,說道:“這些梵文既然在全文最末,按理應當是總綱後記一類,前輩既然煞費苦心以梵文音譯,應當極為重要,如此,九陰真經就暫且交給閣下,倘若譯成,閣下派人送來東海桃花島便可。”
我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不用這麼麻煩,你可以先看看,正常的武功秘籍也就是上經義下武學,我已經看過,上下文之間並沒有什麼疏漏。”
黃藥師卻道:“我生平不喜殘缺,也不修殘缺之法。”
我隻好點點頭,收下九陰真經。
但我忽然轉念一想,看了看丘處機,又看了看黃藥師。
我問黃藥師:“桃林那邊的陣法你已經布置好了?”
黃藥師似有所覺,但仍舊點頭,道:“以玄鐵打入地下,重布九宮八卦陣,即便桃林全毀,也能將人困在平地之中。”
我感慨,“畫地為牢,神仙手段啊。”
黃藥師這個人很不謙虛,嘴角甚至輕輕揚起一絲笑意,像是萬裡雪原上的第一縷陽光。
我看了看丘處機,有些嫌棄地說道:“給你一天時間,找個地方把真經抄下來先送回全真,我跟黃島主去一趟東海桃花島,譯完真經我就回去。”
丘處機連忙點頭。
黃藥師看了我一眼,說道:“此地距離桃花島有千裡之遙。”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我知道。”
黃藥師道:“路上的時間就有一兩個月。”
我假裝沒有聽懂他說什麼。
黃藥師於是也沒有再說什麼。
臨到傍晚的時候,我們一行三人趕到了一個小鎮上,丘處機買了紙筆,在客店裡將九陰真經抄錄了一份,連帶著後麵的梵文都抄了進去,仔細地用竹筒裝好,封了蠟,帶在了身上。
隔天丘處機就告辭離開了。
終南山和東海是兩條完全相反的路。
我和黃藥師一道回桃花島。
梵文發音複雜,一大段梵文音譯看起來多,但有時候六七個字加起來也就是一個詞語,真正翻譯成漢字應該隻有一小段,我猜也是總綱後記一類,實際上要花的時間並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