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幾個弟子都打發走,黃藥師帶我去了一趟桃林。
當年被我毀了大半的桃林如今又鬱鬱蔥蔥了起來,隻是這時節不對見不到桃花,入目隻見桃葉翠綠,青桃掛果。
黃藥師道:“如今隻有困人的九宮八卦陣,我近來正在研究一法,可將奇門陣法重疊相加,讓桃林四季如春,一年三百六十日皆有桃花盛開,倘若得成,也是一景。”
我歎了一口氣。
生活就是這樣,每當你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時候,總會有人一巴掌打醒你。
我在坦誠自己根本不懂和糊弄糊弄假裝自己聽懂之間沒什麼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黃藥師竟然也不覺得尷尬,隻道:“我不能誠於武道,精於武道,武道之外,我亦花費了頗多精力,也許這就是我遇到瓶頸的原因。”
我眨了眨眼睛,覺得他遇到瓶頸的原因應該是剛好卡在先天高手巔峰和宗師這兩個境界之間,跟他其他東西學得比較雜沒什麼關係。
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先天宗師大宗師之類的武道概念,就連王重陽一個宗師,也隻是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比彆人厲害的地方在於他“頓悟”過,而不認為是突破了宗師的緣故。
我對黃藥師說道:“我也有過瓶頸,那時候我幾乎沒讀過什麼書,也沒學過彆的東西,可見瓶頸人人都有,你不必想不開。”
我斟酌了一下詞彙,說道:“遇到瓶頸,在我看來,一是對於武道沒有一個清楚的認識,而是無前例可循,正如暮夜開荒,不見天日,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給你個參考。”
黃藥師定定地看著我。
我說這話全然是因為我想起了當年突破大宗師時的種種困難,說實話,如果不是石之軒的手記,我當年可能就和大部分人一樣,終其一生止步宗師,無法更近一步得窺大道。
後來成就石之軒,大約也有一種報答的心理。
雖然我幾乎有些厭倦了無休無止的長生,但就算重來一場,我大約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破碎虛空。
黃藥師帶我去了一處他平日裡用來靜心的石室。
石室建在山洞裡,山洞前有一碧綠深潭,比島上其他地方要冷上許多,潭水的幽冷氣息滲入到山洞石室裡,導致石室也很冷。
黃藥師說他最多也就待上兩三個時辰,待得時間太久會傷身。
我倒是沒這個煩惱。
但我還是裹緊了身上黃藥師的大氅。
石室內幾乎沒有裝飾,隻有一個蒲團擺在地上,另外山洞裡有一些前人留下的壁畫,也不甚精美。
我找了一處石頭凸起的地方翹著腳坐在上麵,翻開了手裡的九陰真經。
石室幽暗,以我的眼力,還能看清黃藥師臉上沒什麼神情的神情,但他卻看不清我的臉色,我估計他最多就看得見我坐在那兒的一個人影。
我拿著九陰真經,給他先講了上卷的經義,又道:“黃裳的路和你差不多,他本就是個練武奇才,又得以閱遍眾家典籍,有天下第一人的成就實屬應當,他本人應該比較推崇黃老,正如開篇所言,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話在道德經裡也能找到相對應的句子。”
黃藥師微微點頭。
我先前就覺得不對,馮蘅一個小姑娘再無禮,黃藥師也不至於那樣不給人家好臉色看,現在才發現了,黃藥師這人出身應該不錯,如今這年代出身不錯的世家子學的也都是馮蘅用來考較人的孔孟之道,黃藥師肯定學過,但應該並不喜歡孔孟之道,甚至於厭惡,相反,他對黃老之學研究很深。
知道了這一點,就可以對症下藥。
我粗略地解釋了一遍九陰真經的心法要義,又道:“武道瓶頸想要突破,需從兩個方麵入手,一是知,二是行,所謂知行合一,天人之道也,你知得足夠,如今窗戶紙一破,再琢磨幾天應該就差不多了,第二重要的便是行。”
我把手裡的九陰真經扔給黃藥師,笑眯眯地說道:“我不收徒弟,但可以指點指點彆人,黃兄覺得如何?”
如果是以前的黃藥師,可能已經冷笑一聲離開了。
但現在,我是他一掌之數的朋友裡一個。
黃藥師頓了頓,說道:“有勞閣下。”
我從石頭上跳下來,想了想,說道:“你難道不覺得對朋友閣下來閣下去的,很是生疏?”
黃藥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未知閣下……姓名。”
我整個人都愣了。
認識這麼久,居然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九陰真經還在我手上,我非得給他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天,霜在石室裡脫衣服。
黃藥師:!!
霜:我們是朋友嘛。
黃藥師:……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