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當一人將她帶到這個江畔簡陋的房子前時她真的有些不相信,然而那人對著那扇小門喊了聲“老林——林柏楊”,林柏楊從屋裡出來時,她才不得不信眼前這人的確就是叫林柏楊。
可是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眼前這個神情卑微,佝僂著背的蒼老男人是她要找的那個林柏楊!
“誰找我啊……”林柏楊臉上帶著一絲俗儈的笑,但就在他的目光投向麵前的女人時,他愣住了——這女人是……似曾相識樣子……
他竟然一時間想不起她是誰了!
虧得她還將他刻在心裡大半輩子!
時間就是一口鐘一場騙局,你以為的天長地久在彆人那裡已經翻過了幾多滾滾紅塵。
“就是這位女同誌找你。”領路來的人說到。
“哦……你是……”林柏楊還是沒想起眼前這女人是誰。
也許他根本就沒將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女人跟從前那個青春嬌俏的女人聯係在一起。
真的,三十一年過去了,往年的嬌俏女子已經改變了模樣,當年的一頭齊額短發變成了挽在腦後的一個發髻;滿臉的膠原蛋白在歲月中流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乾癟消瘦帶著自然冷漠的臉。
又因為他實在是在下層生活卑微了太久,而她又在高級知識分子的位置上冷傲了太久,兩個天上人間般不可逾越的鴻溝使得他們從下意識裡就排斥了彼此。
在林柏楊這裡,他這樣一個守河段的河段工做夢也沒想過會和一個女高知有什麼交集的,所以他壓根就沒有往曾經的周珍瑜那裡想,而且曾經那個周珍瑜不過就是他青春年少時經曆過的一名女子而已,在後來的三十年人生長河裡他早就把那個女人忘卻了。
而周珍瑜呢,她記憶中的林柏楊是那麼的高大偉岸文采飛揚,而且又是那個年代的高乾出身,怎麼也不會淪落到一個河道工的地步吧?
“……”所以,周珍瑜站在原地,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她但願這隻是一個同名同姓的男人站在麵前,是一場名字上的誤會而已。
“我……”好一會後,周珍瑜才開腔說到:“我替我的妹妹來找一個人,他叫林柏楊,以前在m陽師範教書的林柏楊,那一年是一九五三年。”
“……”林柏楊聞言臉色大變,目光盯在她臉上一閃,隨機迅速移開,轉身說到:“進屋去說吧。”
“不了,就在外麵說吧,我想吹吹江風。”周珍瑜出去冷靜地說,其實她是嫌棄那小屋裡的陳腐味道和汗味。
“好……我給你搬凳子出來坐。”林柏楊說,往小屋裡去了。
等了一小會,他搬了一個木頭椅子出來,還用自己的衣袖抹了抹椅子的座麵,這才請周珍瑜坐。
坐下後的周珍瑜情緒莫名地冷靜,就像在麵對一個初次謀麵的人一樣,記憶中的林柏楊已經不是眼前這個男人了,她受過的那麼多苦仿佛都與眼前這個男人不想乾似的,這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男人根本掀不起她心裡的任何波瀾。
原來這三十年來她已經將自己磨練得如此刀槍不入了,而那個林柏楊終究不過是她心中的夢一場而已,現在她本能地將這個夢和眼前這個男人規避開了,規避得如此不顯山不露水。
也難怪,林柏楊和她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過一年而已,一年的年少輕狂哪裡抵得過三十一年的滄海桑田,原來彼此在對方的生命中不過是演了一場濃墨重彩的戲而已,除了那場戲她和他原來從未真正走進對方的生活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