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籬落青青花倒垂(2 / 2)

廬州月 紫玉輕霜 6726 字 9個月前

唐雁初悶悶地道:“不要問了,我不想說的事情,你問再多也沒有用。”

嶽如箏氣結道:“看來我以後要重新認識你了。唐雁初,你怎麼這樣倔?”

唐雁初抬眼看了看她,道:“我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沒人能改變我。”

嶽如箏看著他的臉龐,忽然覺得這少年生氣的時候很是讓人心驚,但現在眼神裡帶著點執拗,顯得稚氣未脫。她不禁想問問他,他的父母可還健在,可曾會因為他的倔強而頭痛不已。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關於唐雁初對嶽如箏的第一次無端發火,他一直都沒說真正原因。嶽如箏消氣之後也曾問過他,但是他果然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任由她軟硬兼施,都不肯開口。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嶽如箏才知道了為什麼他下山回來後就心情抑鬱,但是那時候,這小小的事情,已如籠了厚厚灰塵的舊物,漸漸磨滅於記憶的深處……

嶽如箏平靜下來想想,既然峨眉弟子也沒說到廬州印溪小築,那應該還未發生什麼大事,她略微放了心。午後,她趴在書桌前休息,伴著微風送來的桃花香,不知不覺便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聽到外麵傳來了說話聲。嶽如箏迷迷糊糊睜開眼往窗外望,隻能看見唐雁初背對著她站在院門口,他的對麵似乎還有一個人,但被竹籬前的一株大樹遮擋住了,看不清長相。

嶽如箏心生詫異,自從她來到這裡之後,從未見過第二個人。這小院位於南雁蕩深處的山坳中,平時根本無人經過,也不見有什麼人會來找唐雁初。

嶽如箏很想探身去仔細看看,但是想到中午時的那段不愉快的,不願再多事,便撐著下巴,老老實實地坐在窗前。院子外的那人聽聲音似是已有一定的年紀,他正在對唐雁初說著什麼,用的是嶽如箏聽不懂的方言,聽上去好像十分急切。唐雁初一直靜靜地站在竹籬前,很少才會回上幾句。他麵對那個人,說的便是純粹的當地話。枉是嶽如箏支起了耳朵,也絲毫都聽不懂。

那個人又說了一通,唐雁初隻簡簡單單地回了他幾個字,那人隻得長歎,似是向他道彆了一聲,便離開了院子,走到稍遠的地方,還朝院裡回望了一眼。嶽如箏這才望到那人,年紀約在五十多歲,膚黑個矮,臉上頗有風吹日曬的痕跡,衣著倒也不俗,看上去不像是當地村民。

唐雁初轉身回來,嶽如箏站起身,走到書桌邊,看他神情中有幾分寂寥之感,獨自坐在水井邊望著院前的那株樹。

“小唐……”嶽如箏探出身子朝他叫道。

唐雁初回過身,揚起眉望著她,似是在等她發問。

嶽如箏卻指指那竹籬前的樹道:“這是你種的?”

唐雁初眼裡掠過一絲詫異,道:“不是……你問這個乾什麼?”

嶽如箏微笑道:“這應該是梨樹吧?再過一段時間,便會開花了。我師傅愛這些花木草樹,跟著她,我也懂得到了不少。”

唐雁初望著竹籬的方向,此時那梨樹才舒展枝葉,還未到開花的時節。一陣風過,吹動片片濃綠葉子,那綠葉葉柄細長,姿態優雅,湧起層層波浪,發出簌簌清響。他本來疏離的眼神漸漸寧靜緩和,眉宇間卻還帶著一些悵惘。

午後的陽光有薄薄的暖意,他的眼眸在這映照之下更顯得深邃。

嶽如箏伏在窗台上,支著雙腮望他。他微微側轉了臉,看著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道:“你怎麼不問剛才是誰來了?”

“你不是告訴我,不想說的事情,我問再多也是白費力氣嗎?”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帶著一點埋怨。

唐雁初的眼神平靜,淡淡道:“你有時候也不是很笨。”

嶽如箏一抿唇,道:“小唐,你過來。”

他挑著眉看了看她,見她麵帶微笑,便起身走到了窗前。嶽如箏卻一下子將早已藏在身後的毛筆筆杆直戳向他臉頰,口中還喊道:“難道我有時很笨嗎?”

唐雁初一時不備,被她戳中一下,急忙想避開。嶽如箏伸手就抓住他肩膀,不讓他閃躲。唐雁初用力掙開,後退一步,臉上帶著薄怒,道:“你乾什麼?”

嶽如箏見他不悅,急忙道:“跟你鬨著玩,不會生氣了吧?”

唐雁初嘴唇緊抿,負氣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法躲開?我不喜歡這樣!”

嶽如箏怔了怔,沒料到他會這樣想。她拿毛筆尾端輕輕地點了點他肩膀,道:“唐雁初,你不要總是多想。”

他一側身,沒有說話,獨自走回了水井邊坐下。

嶽如箏扶著牆壁,吃力地走到正屋門口,又一瘸一拐地朝他走去。唐雁初聽到她的腳步聲,側身回頭,蹙著眉站起身,道:“為什麼走出來,不怕摔了嗎?”

嶽如箏道:“看你自己坐在這裡生氣,怕再不出來,就要得罪了我借住的房屋主人。”

唐雁初看了她一眼,道:“我可不敢當,這裡是窮鄉僻壤,我也一無所有。”

“至少你還有地方給我住。”她見他總算還肯說話,不禁笑了起來,圓圓的眼睛裡躍動著燦爛。

唐雁初開始並沒做聲,嶽如箏抬手要去拽他衣服。他卻閃身避開,皺眉道:“你看自己袖子上都是什麼?”

嶽如箏低頭一看,隻見自己淺紫色的短襖衣袖上烏黑點點,她驚呼一聲,道:“剛才拿毛筆戳你,反倒把自己的衣袖弄臟了!”

唐雁初淡淡道:“這也算是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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