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才走到前院花圃,正巧於賀之從後院而來,見到嶽如箏,便喚道:“如箏,我正有事找你。”
嶽如箏一愣,邵颺看了看她,便很自然地借故離開。於賀之見邵颺走遠,才來到嶽如箏身邊,道:“你師傅的身體已無大礙,我再住上一段時間便也要回雁蕩去了。隻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始終記掛在心……”他說到此,放低了聲音,緩緩道,“就是上次來找我的那個少年,你對他的底細究竟知道多少?”
嶽如箏心頭一震,望著於賀之,見他雖然並未表現出十分急切的樣子,但雙眼灼灼,一改往日那閒散清靜的神態。她小聲道:“師伯,我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了你們,並沒有任何隱瞞。有些事情我真的是不方便問他,所以對他還不是很了解。”
於賀之引她走到花圃僻靜處,正色道:“你有所不知,印溪小築與七星島曾有過一些過節,此事與邵颺的父親也有很大關聯。隻是你師傅不願再提起這傷心往事,所以不準你再去南雁蕩。”
“可是就算小唐真是連海潮的兒子,他也從不和家裡聯係……”嶽如箏急著想要解釋,於賀之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叫她安靜下來。嶽如箏不知於賀之為何要對她說這些,卻聽他又道:“你先不要著急,雖然你師傅不想讓你和七星島的人多接觸,我卻另有想法……如箏,我想讓你再去一次南雁蕩。”
嶽如箏心頭怦然,又驚又喜中卻還不忘問上一句:“師伯為什麼準我去?”
於賀之卻隻淡淡道:“你先去了再說,記得問問清楚,至少要弄明白唐雁初究竟是不是連海潮的親生兒子。其他的事情,等我回到樂清之後,自會來找你。”
嶽如箏此時滿心喜悅,也顧不上思考彆的,掩飾不住唇角的笑意。於賀之也麵露微笑,道:“你果然早就想去,不過此事千萬不要讓邵颺和你師傅知道。等你走後,我自會幫你解釋。”
“多謝師伯!”嶽如箏先前的惆悵一掃而空,向於賀之深深行禮之後,便一卷風似的回了小樓。
茜兒正在房中打掃,隻見嶽如箏眉眼悅然地收拾起行囊,愣在那裡道:“小姐,你不是才回來不久,怎麼又要出去?”
嶽如箏一省,急忙捂住她的嘴,道:“茜兒,你先不要聲張!乖乖地在這裡等我回來!”
茜兒素來與她情如姐妹,見她興致衝衝,便也不敢多加阻攔。嶽如箏飛快整理好包裹,將茜兒抱了一抱,轉眼便出了房間。
為了避開邵颺和其他守院弟子,嶽如箏特意從偏門出去,小心翼翼地離了印溪小築後,才縱身上馬,直朝南方而去。
此時正當暖意襲人,春風和煦,嶽如箏離皖入浙,便換了水路。這一程楊柳輕柔,翠鳥嬌啼,數不清群芳爭豔,看不夠綠水長流。風帆起航,順流而下,不多日便又到了溫州府。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嶽如箏的心情卻已跟上次大不相同,即便是那依舊讓她摸不著頭腦的方言,也會讓她想到唐雁初,想到他淡漠無言的表情,想到他幽黒沉寂的眼眸,甚至是偶爾也會彆扭卻又很快低下頭來的樣子。
她在溫州城裡轉了半天,想要買些東西帶去,但每次拿起之後想了一想,卻又意興闌珊地放下。也不知怎麼,嶽如箏總覺得無論買什麼,都不會讓他高興,也不能符合自己的心意。可她究竟想要表達什麼心意,卻連自己都說不清楚。兜兜轉轉了許久,一無所獲,眼看已近中午,她隻好再次上馬,朝平陽南雁蕩山行去。
天色漸沉時分,嶽如箏到了南雁蕩山下的小鎮,她牽著白馬沿街而行,忽聞到前麵飄來一陣撲鼻香味,抬頭一望,隻見不遠處的一家店鋪前圍著好些人。嶽如箏抵擋不住這甘香襲來,便也擠上前去,一見那賣的東西,不由唇角帶笑……
過不多時,她已抱著一個錦盒重新上馬,但行不多時,雲層中忽又飄落雨絲,被風吹得亂卷成一片。嶽如箏未帶雨具,隻得將那錦盒藏進包裹,係在背後,冒著雨向山上疾馳而去。
好不容易來到那熟悉的山坳,已是渾身濕透,嶽如箏飛快下馬,衝到竹籬前大喊:“小唐,我回來了!”
可院落寂靜,隻有滴答滴答的雨聲仿佛在做著回應。她略感沮喪地回頭將馬係在院後的林間,返身回到院前,推開竹籬,抱著包裹跑到屋前。輕輕一推,屋門一如既往地沒有上鎖,裡邊還是原來的樣子,隻是不見唐雁初身影。
嶽如箏默默地站了一會兒,雨勢也逐漸大了起來,透明的雨珠自烏黑的簷上滾落,一點一點,打在她的腳邊。
她不知道唐雁初是不是已經離開了這裡,又忽想到當日遇到的連珺秋,心想難道後來她又來此處,將小唐帶回了七星島?但七星島忘情閣向來我行我素,行事果決,一般的江湖中人都不敢輕易接近。嶽如箏想到此,不由情緒低落,卻又不舍離開,便倚著牆,懷抱著那個包裹,呆呆地坐在了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