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還教情仇隨波去(2 / 2)

廬州月 紫玉輕霜 6571 字 9個月前

邵颺自嘲地笑了笑,見天色已晚,如箏又不願說出實情,便隻得與她告彆,離開了小樓。

嶽如箏目送著邵颺走出視線之外,隨後,獨自站在月色之下。小樓前的秋千在微風中輕搖不止,幼時,她也曾坐在那裡,祈求邵颺來陪她一起搖蕩。但邵颺的樂趣隻在於練劍,難得閒暇之時,才會用很大的力氣為她推著這秋千索,讓她高高蕩起,幾乎可以越過圍牆,飛向外麵的天空。

邵颺在她心目中,向來都是沉穩溫和,可如今,嶽如箏不禁捫心自問,究竟是自己變了,還是他也變了?她一直抗拒自己或是彆人的變化,她希望每個人都能如初識之時那樣,永遠清澈潔淨,不染塵埃。

或許,是因為她遺失了一段過往的緣故,她更容易陷入紛繁的思緒中,無法輕易解脫自己。很多時候,連她自己都想不清楚,她曾有過怎樣的童年。除了姑姑,她的記憶中便沒有任何人的存在,甚至沒有父母的印象。她走到那秋千邊,緩緩坐在上麵,倚著繩索,想到那串海藍色的瓔珞,便取下托在掌心。素潔的月色下,珍珠流淌著淡淡的光華,好似深海中點點的淚珠。

忽然又想到,那個同樣清淨靜謐的月夜,她與唐雁初坐在小院中,伴著梨花幽香,一起看著這珍珠的情景。他本應生活在碧浪銀沙的海島,卻選擇了隱居於蒼茫山嶺。而她,則一直佩戴著來自海中的珍珠,卻從未見過海洋。

嶽如箏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有著很多很多的相似,卻又有著很多很多的不同。就如同夜空中偶然交錯的兩顆流星,本來彼此相隔千裡,隻是因為一次擦肩而過,才驚豔於對方與自己蘊含同樣的光芒,但隻一瞬,便又各自飛向注定的方向。

此後的日子裡,江疏影並未再問及此事,邵颺沉默了幾天後,便好像也漸漸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喜歡叫上如箏一起去梅林練劍。嶽如箏有時依舊會想到在南雁蕩的時光,但她很快就告誡自己,那已經成為過去。

但有一點,是她不敢也不願去想的,那就是,小唐是否還一個人在那遙遠的地方,坐在清冷的山岩上,等著她的歸去……

就在嶽如箏以為這件事情會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淡去的時候,有一個人的到來又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那一日,她正與邵颺從梅林回來,才一進大門,便見茜兒守在門口。

“小姐,你可小心一些……”茜兒一見她回來,急忙拉過她,小聲道。

“什麼?”嶽如箏不明所以地問了一聲,茜兒還未及回答,便聽不遠處有人沉聲道,“如箏,你過來!”

嶽如箏聞聲一震,緩緩轉身,隻見於賀之不知何時已來到印溪小築,正麵如沉霜地站在花廊之下。邵颺見了他也是一愣,上前道:“師伯,你怎麼又回來了?”

於賀之冷冷道:“我與如箏有些事要談,你先退下。”

邵颺被他這異常的態度驚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嶽如箏,無奈地離開了。嶽如箏自知理虧,不等於賀之開口,便自己走到他身前,道:“師伯,對不住,我自己跑回了廬州,都未曾去樂清跟您說一聲。”

於賀之冷哼一聲,隻說了一句“你跟我來”,便大步朝後院走去。

嶽如箏惴惴不安地跟著他,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江疏影所住的小樓。嶽如箏猶豫不決,於賀之皺眉道:“你師傅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你還害怕什麼?”

嶽如箏隻得跟著他上了小樓,江疏影早已聽到二人的聲音,站在窗前,轉身看了看嶽如箏,道:“如箏,你師伯專程為那件事而來。”

嶽如箏低頭不語。於賀之此時才發作道:“我辛辛苦苦趕到南雁蕩,就是為了說服你,結果你非但不願按照我的說法去做,還一聲不吭逃回了廬州!要不是我怕夜長夢多又去平陽打探,還不知道你已經走了!”

“你去問小唐了?!”嶽如箏脫口而出。

“你當我是不懂世事的毛頭小子不成?”於賀之拂袖道,“我自然不會打草驚蛇。”他又轉身向江疏影道,“師妹,我看如箏現在還滿心牽掛著唐雁初。此事你想如何解決”

江疏影也沉著臉道:“我早就告誡過她,不能與連家的人接近。可是師兄,慫恿她回南雁蕩,跟唐雁初接近的人,不正是你嗎?現在又似是責怪我教導無方了?”

於賀之端詳了她一番,冷笑幾聲,坐在椅子上,道:“師妹,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叫如箏回去接近唐雁初是彆有目的,又不是讓她真的與那少年卿卿我我。七星島一向防備緊密,若沒有島上的人帶路,即便是上了島,也根本無法找到神珠所在,白白斷送了性命。我知道如箏與那少年關係不錯,當然不能放過這有利契機,誰能想到你這個寶貝徒弟竟如此擅作主張!”

嶽如箏此時忍不住道:“師伯,我那天就已經對您說過,我不想做這樣的事情!儘管那神珠本是印溪小築的東西,我還是覺得願賭服輸,既然當初比武失利,就隻好自認倒黴。這樣去奪回來,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再說了,哪怕我將神珠奪了回來,那連海潮又怎能放過我們?豈不是要給印溪小築招來更大的麻煩嗎?”

於賀之正色道:“我怎會沒有考慮到這點?當初邵颺的父親自己更改了決鬥的條件,我們是在不利情形之下才輸了神珠。連海潮雖對神珠愛不釋手,不願放棄,但也正由著他那桀驁不馴的性格,便親口向我們說,若是印溪小築有本事,就儘管去搶去奪,隻要神珠被我們找回,他不會再來糾纏。”

嶽如箏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一時想不出辯駁的話語,悶悶不樂地站在一邊,忽而又想到了師傅,急忙道:“師傅,難道您也同意師伯的計劃?”

江疏影沉吟片刻,緩緩道:“我並不希望你做這樣的事情,也更不希望你與連海潮的兒子親近,即便是演戲,都非我所願。”

嶽如箏心才稍稍安定,於賀之便歎道:“師妹,你的性情始終都如此固執……難道你不想為大師兄報仇?不想為印溪小築洗雪前恥?”

江疏影目光渺遠,望著窗外那蕩漾漣漪的池水,幽幽道:“我怎麼不想?若不是連海潮那一番話,景書又怎會拋下一切自儘身亡?”

嶽如箏聽得一怔,卻在此時,忽聽得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人聞音回頭,卻見邵颺一臉驚愕地站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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