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婆有回頭看莫令璟一眼,然而卻還是抹著眼淚跟著江寄餘走了。
兒子她在乎,外孫子更是在乎。
雖然兒子是失而複得,但是外孫子更是多年陪伴在身邊,眼下他找過來為他們出氣,若是這時候還向著兒子,怕是要冷了外孫子的心。
老莫夫婦當時跟著兒子來港城完全是兒子剛回來滿心滿眼都被占據了,也是想看看自己的孫子孫女,現在過了一個多月,又遭遇這些事,外孫子和兒子對上,那他們也沒說立馬就拋下外孫子站在兒子那邊的,更彆提外孫子還是為了他們。
想到江寄餘因為他們受傷而責怪自己那個眼神,趙婆婆堅定了心神,不再回頭跟著外孫子走了。
莫令璟愣在原地,想要追上去,結果他們已經做電梯走了。
“怎麼會這樣?”莫令璟心裡一痛,從江寄餘帶著老莫夫婦進來短短十來分鐘時間,真相就完全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但是江寄餘學的粵語半點錯都沒,老莫夫婦身上的傷口也不是作假的,他們沒說謊,那撒謊的……是他的枕邊人嗎?
莫令璟猛地關上門拿上車鑰匙,他要回家去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家裡頭,何月玲的心情已經從擔憂緊張恢複成平靜,甚至覺得沒什麼大不了,老兩口子平時一聲不吭裝瘋作傻都想留下來,不可能會任由一個外孫子去告狀的,她不用擔心,而且她也事先跟莫令璟先說明情況了,莫令璟也沒多生氣,也沒怪她,還是信她的話的,所以她也不怕那認識隻有短短幾個月的外甥挑撥他們的話莫令璟會相信。
甚至何月玲在想,要是江寄餘這次真能硬氣點帶那老兩口走就更好了,為此她願意給莫令璟訓斥一頓呢。但是想也知道,老莫夫婦肯定不想走,這邊這麼大這麼豪華跟內陸沒得比,誰來了還想回去內陸那地方啊,沒看報紙上天天報道多少大陸人遊泳都要偷渡過來嗎?
真的是討厭死了,怎麼就這麼厚臉皮麽?都擺明了不歡迎他們還死要留下來,還說什麼大學教授呢,跟那些偷渡過來的大陸人又有什麼區彆,還不是喜歡這富裕生活。
何月玲心裡頭十分不屑,看了眼時間還早,有些後悔先讓牌友走了,她牌還沒打完呢,算了,還是讓傭人先準備做飯吧,那幾個大陸人頂多是去哭慘要個好處,然後還會回來賴著的,餐桌上又要多一個大陸人,她十分不高興。
然而,看到鼻青臉腫的丈夫回來的時候,何月玲立馬就心疼上了,“這是怎麼了誰打的你啊?”
莫令璟卻猛地將她推開,何月玲踉蹌了幾步站穩沒摔著,然而臉上的震驚卻是很明顯的,她不敢相信一直沒對她紅過臉的丈夫會這樣推開她。
莫令璟怒氣衝衝,“你跟我說我不在家你究竟是怎麼對待爹娘的?!還有今天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給我說清楚,一五一十說清楚!”幾乎是怒吼出來。
何月玲愣住了,她沒想到莫令璟會生這麼大的氣,明明電話裡還好好的,不過這怔愣也隻是一瞬間的事,當下趕緊就順毛甩鍋裝不知道,“老公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我怎麼對待爹娘的你不是看到了嗎?而且早上的事情我也跟你說清楚了都是誤會啊,是不是江外甥和爹娘說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還狡辯?!”莫令璟看她這裝傻充愣的樣子更是氣得不行,“娘臉上的傷,爹身上的傷,你當我是眼瞎嗎?那三個小的呢?讓他們給我滾出來,我倒是要問問看他們是怎麼玩鬨的把爹娘弄成那樣!陳媽!陳媽!孩子呢?快給我帶過來!”
莫令璟真的要氣瘋了,早上何月玲跟他說小孩子隻是跟爺爺奶奶玩鬨他信了,但是江寄餘的話和老莫夫婦身上的傷讓他明白一切都是假象,什麼玩鬨,誰家小孩跟長輩玩鬨踢長輩掐長輩,還用石頭扔長輩的?這還隻是被江寄餘撞見的,沒撞見的他不知道的老莫夫婦沒說的又有多少呢?!
何月玲看莫令璟竟然還想對孩子發火趕緊攔住了,“陳媽把孩子帶遠點先彆帶回來!”
又衝著莫令璟道,“老公你先冷靜一下,你這樣子會嚇到孩子嚇到我的,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冷靜說不好嗎?你這模樣太可怕了孩子們會害怕的,你不是說要好好教育孩子們不能動粗嗎?你這樣我好怕啊冷靜下來彆生氣好嗎?我們這麼多年感情你不相信我去相信一個剛認識沒幾個月的外人嗎?老公我求求你了冷靜一下好嗎?”
何月玲對如何平息莫令璟的怒火真的是很熟悉了,連哄帶求的,把小女人的一麵都展現出來,往常這種招數屢試不爽,然而今天卻失效了。莫令璟真的氣的要命,不是像往常那樣好糊弄了。
往常他想著她是他妻子是他真心求取回來的,一些事不介意讓著她寬容著她,但是今天這事他真的覺得自己無法寬容,老莫夫婦是他的爹娘,哪怕他還沒有想起來,但是這是不可否認的,他也保證過會好好照顧老莫夫婦會儘到為人子的責任,然而現實又是什麼?
江寄餘帶著老莫夫婦上門,原本對他尊敬的晚輩一拳頭揮向自己眼裡燃燒著熊熊怒火和自責,自責他自己沒有看好老莫夫婦把他們交給他莫令璟,還有趙婆婆的眼淚,老莫教授的壓抑沉默,都像一巴掌狠狠扇到他臉上,把他的不知道自以為都扇得乾乾淨淨,也把他對自己枕邊人對自己孩子的認識給推翻。
他竟不知道表麵知禮懂事的妻子內力是竟有那蛇蠍心腸,小孩子懂什麼,沒有大人教,哪裡會知道要怎麼表現?
“何月玲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然就彆怪我不顧念夫妻情分了。”
這是氣得連名字都叫上了。
何月玲心裡大亂,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真的觸犯到男人的底線了,一時著急正不知道怎麼辦呢,結果三個不知道在哪裡玩的小孩子竟然聽到動靜跑了進來。
這讓不知該聽男主人話還是女主人話的陳媽鬆了一口氣,兩個都是主顧,得罪哪個都不好。
孩子們本來聽到爹地的聲音以為爹地回來還挺高興的,結果一進來就對上莫令璟那張滿是怒火的神情,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但是那種天然的趨利避害本能讓他們覺得此刻還是不要往莫令璟跟前湊好,紛紛後退想跑出去,結果被莫令璟一個嗬斥“回來!”,怪怪地站住不敢動,回頭看莫令璟,他沒在開玩笑,又加了一句,“馬上給我過來!”
這下子更是明白自己怕是要糟了,想跑又不敢,看向媽咪何月玲,何月玲看到孩子們害怕的模樣心疼,趕緊道,“你彆嚇著孩子們這事不關孩子們的事有話問我成嗎?”
莫令璟卻不想再聽她的話,再次推開她大步向三個孩子走過去,哪怕孩子們此時十分害怕,但是因為平時對莫令璟這個爹地的敬畏之心也不敢動,他們知道平時鬨可以鬨,但是爹地認真起來不聽話的話那是連媽咪都護不住的,所以此時半點不敢偷跑開,一個個睜大眼睛看著一臉怒火走過來的莫令璟,眼神都有一絲害怕,努力回想自己是做錯什麼事闖禍了。
莫令璟看到孩子們害怕的眼神心裡頭也有一瞬的心軟,但是想到江寄餘的怒火和老莫夫婦的傷,那抹心軟又給他壓下去,他看向他的三個孩子,平時各個都很機靈乖巧,哪怕偶爾會鬨一些小麻煩,但是在他心裡他自認為孩子是很好地,尤其是現在這天真無辜的樣子,放在平時莫令璟壓根想不到他們會做出那種打長輩的事還說那麼臟的帶著羞辱的話。
“你們說,你們是不是討厭爺爺奶奶,還罵他們打他們了?”莫令璟沒有用吼的,隻是非常嚴肅地問,更像山雨欲來前的預兆。
三個孩子早早得了何月玲的指示自然搖頭,反而說他們很喜歡爺爺奶奶。
莫令璟沉了臉,“撒謊的話爹地是不會喜歡的,你們說實話,不然以後彆想要新玩具買衣服了。”
一聽到不給買新玩具新衣服了三個孩子臉上明顯都是一慌,大閨女喜歡買新衣服,兩個雙胞胎喜歡新玩具,要是不給買的話那他們在學校肯定不會同學嘲笑的,都有些怕,想說但是又忌諱著何月玲說過的話,不安的視線看向何月玲。
注意到孩子的視線莫令璟心裡更沉,“彆看你們媽咪快說實話!”
這下是用吼的,莫令璟還從沒這樣大吼過他們,三個人都怕,大閨女養的嬌氣更是當場就哭出來,兩個小子一直向姐姐看齊,見狀也跟著哭,一時之間,屋裡頭都是嚎啕大哭的聲音,這回不是跟之前在老莫夫婦麵前假哭一樣了,是真的害怕哭了,這樣的莫令璟太陌生太可怕了,他們嚇到了。
何月玲哪裡看不出來這一點,當即就過去抱住了自己的三個孩子把他們攬在懷裡哄了兩句,又衝著莫令璟道,“你這是做什麼一定要這樣嚇唬孩子是吧?把他們嚇壞了怎麼辦?”
“這都嚇壞了做壞事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莫令璟話是這麼說,但到底是自己心疼了多年的孩子,看這樣子心裡也不是不心疼的。
何月玲被哄了也生氣了,不再示弱,“做什麼壞事了你說他們能做什麼壞事?你就聽外人的話回來就衝我們母子發火是吧?是他們重要還是我們重要?你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就責怪我們母子?”說著說著還哭了,母子四個抱在一塊哭,瞧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莫令璟的火氣當即被澆滅了一半,這都是他的枕邊人他的孩子,他這麼多年都沒讓他們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眼下看到這樣子真的是很不好受,想再發火都很難發得起來,而就在這個時候江寄餘帶著老莫夫婦進來了。
老莫夫婦是莫令璟親自跟家裡傭人介紹過的,傭人看到他們在外麵自然會給他們開門,所以江寄餘和老莫夫婦才能在不通知莫令璟一家的情況下進來。
看到他們進來,何月玲當即就倒打一耙了,“江外甥你做什麼一來就給我們母子潑臟水?還有爹娘,我是怎麼對你們的孩子們是怎麼對你們的你們不知道嗎?摸著良心說話啊,你看看現在令璟回來就衝我們母子發火,看看你們的孫子孫女們都哭成啥樣了?你們是要毀了我們的家庭是吧?”
趙婆婆一看到孩子們哭成那樣心便有些軟了,然而她還沒說話江寄餘就擋在他們麵前,冷冷瞪了一眼何月玲,“人在做天在看,你也彆拿著孩子說事,既然不喜歡我外公外婆住進來早說就是,何必做這麼惡心人的事?真當我們稀罕你們家不成?”
說罷又看莫令璟,“這親我是認錯了,你們相親相愛一家人,我帶我外公外婆走,就當沒認過這親事,你不是我舅舅,我不會有這樣的舅舅。”
“小江……”
江寄餘不願再聽他們說話,也不願跟他們掰扯,放下一句“我們現在就上去收拾行李”便讓老莫夫婦帶路,去房間把行禮收拾了回去,衣服倒是不要緊,但是證件不在的話想回去就麻煩了。
老莫教授看莫令璟那樣子歎了口氣,“是我們認錯親了,就當我們沒來過吧。”
連老莫教授都這樣說,趙婆婆再也不說什麼了,跟著老莫教授去他們的房間收拾,他們來的時候帶了一行李箱,之後莫令璟給他們買了不少東西,如今這些東西他們都沒拿,隻拿了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便離開了。
莫令璟追上來,“爹娘,這親怎麼會認錯呢,雖然我沒恢複記憶但是我知道我是你們兒子啊,彆這樣我們有話好好說成不成?”
“好好說?怎麼好好說?你是能下得了手打你女人一頓還是能掐你孩子一頓?”江寄餘語氣非常衝也非常不屑,“夠了吧,在你心裡我們這些半途出來認親的哪裡比得過你在這家裡的女人孩子,是我看錯了你也認錯了親,我們舅舅不會是你這樣的人,你還是彆占據我們舅舅的名聲了。”
說著一推,拿著老莫夫婦的行李箱牽著趙婆婆就走了。
老莫教授最後看了一眼莫令璟,轉身也跟著上去了。
莫令璟沒有臉上前追過去,因為江寄餘說的話他做不到,他壓根沒辦法打自己女人一頓也沒辦法掐自己孩子一頓,他沒辦法做到江寄餘說的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方式,最多能讓何月玲和孩子們道歉,再勒令他們改錯,難不成他還能休了何月玲不成?
他心裡頭亂糟糟一片,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明明他好不容易找回來了親人知道了自己的來曆,怎麼會弄成今天這副場景呢?
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何月玲的臉上,然而卻發現她臉上竟然有一絲竊喜,覺察到他視線趕緊收回去弄成擔憂,“老公,這怎麼辦啊?他們說認錯親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想跟我們家來往了嗎?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嗎?”
然而心裡卻是十分高興,沒想到江寄餘還真那麼硬氣帶走那兩個老家夥,心裡頭開心得不得了,祈禱他們真的不要再回來了。
而三個孩子在江寄餘他們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就不哭了,眼下聽到何月玲說他們再也不回來這些話也高興的不得了,二兒子到底還小一下子把被叮囑過不該說的話說出來,“太好了他們走了是不是不會跟我們搶爹地了?”
聽到這話,何月玲臉色當即僵住,看到莫令璟猛然瞪大的眸子心裡一突,趕緊對兒子道,“你胡說什麼呢爺爺奶奶走了以後你就沒爺爺奶奶了,彆人家都有就你們沒有多可憐啊。”
“可是我不想要……”話沒說完就給大閨女給捂住,她雖然被嬌養著但是到底十一歲了,性子也像何月玲,道,“是啊爺爺奶奶走了我們不高興,爹地我們要沒爺爺奶奶了嗎?”
卻不知這樣的畫麵讓莫令璟心裡頭更沉,如此會做戲……
忽地覺得腦袋一痛,腳步踉蹌幾下,竟然直接從樓梯口摔下來了。
“老公!”
在何月玲的驚呼聲中,莫令璟整個人從二樓摔到了一樓,腦袋溢出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