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惡羅王先認出了巴衛的。
他大號被封了, 現在又換了個新皮膚,氣息也變了大半,直直堵在狐妖前路上時,居然很有幾分不怕死的慷慨凜然。
“哦呀。”
曾經的紅發鬼王笑容張狂的一如既往:“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他眼中的神色奇異的混雜了懷念與憎恨, 薄涼的嘴唇慢條斯理的比劃著口型。
【兄弟】
巴衛眉目為之一凜。
他幾乎是下意識在指尖燃起來一簇狐火, 像是嫌棄將要節外生枝一樣,恨恨的“嘖了一聲:“確實好久不見了。”
妖狐的語氣尚算冷靜, 尾音涼涼的上揚:“你來這裡做什麼呢?”
毛利霧仁耷拉著眉眼, 嗤笑出聲:“難道不應該由我來問這個問題嗎?”
他整理著風衣挽起來的袖口,挑眉一笑:“聽說你現在給人神當神使了,怎麼, 喜歡的人類沒找到,所以又換了個新的?”
巴衛抬手就糊了一臉火焰。
惡羅王還沒適應這具人類的身體, 現下隻是退開一步, 嘖嘖有聲的感歎激他:“這麼快就生氣了啊, 兄弟。”
“這麼多年不見, 你可比我印象中變得莽撞多了。”
不對。
他觀察著狐狸的神色, 終於篤定的說, “與其說是你變莽撞了, 不如說是我剛才的話, 直接踩到你哪個痛腳了吧?”
“哪一個呢?”
纖細文弱的人類長相, 惡意起來甚至有幾分陰柔:“是你現在的主人,不對啊,她現在不在這附近, 要是真的在意成這樣的話,你怕是得寸步不離她身邊了。”
“所以……我該恭賀你一下嗎?”
曾經的紅發鬼王有趣的笑容的居然難得有了幾份真心:“時隔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你心愛的貴族小姐了?”
沒有回答。
巴衛隻是神色晦暗的看著他,然後在某個瞬間一閃而逝後,突兀的笑了起來。
“那你又在做什麼呢?”
“騙來一具身體,不趕緊謀劃著找回自己的,居然有閒情逸致參加人類的婚禮,”他隔空指了指毛利霧仁胸前彆著的、寫了嘉賓名字的禮花:“可彆說你真的把人類身體構建的社會關係,當成是自己的家了吧?”
毛利霧仁嘴角的弧度唰的消失了。
鑒於信息的不對等,巴衛倒是知道的很清楚:“你是來找她的吧。”
狐狸不動聲色的質疑:“怎麼認出來的?”
“隔著這麼多年,氣息早就不一樣了,她的名字……你也沒知道過,”妖狐將鈴木園子四個字重新咽回了心裡,“說起來,你這份執念到底是怎麼延續下來的呢?”
“就因為一次沒能睡到,值得記這麼多年嗎?”
惡羅王當場就“切”了一聲,說:“這裡麵的事情,你不記得了嗎……”
“也對,”他像是自問自答,“你在神明身邊呆的夠久,大概早就不在意了——那個女人,單單隻是沒睡到的事嗎?”
那個一閃而逝的無名女神,帶著新誕生的神奇氣息,肆無忌憚的冒出來,又膽大包天的說跑就跑。
那是他和高天原產生不可調和矛盾的起始點。
是後來他會懷疑高天原早有預謀,進而選擇主動挑釁的直接原因。
也是高天原選擇破釜沉舟,也一定要殺了他的最終□□。
他要和那個女人計較的,並不是騙了他一夕之歡,卻不肯兌換的小事——那分明是完全毀了他的存在啊!
“睡了她,隻算是還了第一次,”人類外表的鬼王神色晦暗的磨蹭著之間,聲音低低的咬在牙縫裡:“想要平複我的恨意,得想個辦法殺了她才行啊……”
話沒說完,就被狐火懟臉了。
惡羅王“嘖”了一聲,“怎麼,我一提她你就發火,給人神當狗當久了,連已經習慣到連高天原的一眾所謂天神,都要全心全力的維護了嗎?”
被嘲成了狗的巴衛薄涼一笑,說可算了吧。
他的惡意不比鬼王來的差:“狗又怎麼樣,你現在想咬人都沒有那份力道,孱弱的和草履蟲有什麼區彆?”
“你當狗稀罕理你呢。”
就著,他像是還嫌不夠,涼涼的挑著指甲,反問:“何況你現在得到她了,又能怎麼樣?”
“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你要拿人類的殼子去‘懲罰’她嗎?”
“對了,”他笑的很惡意,“你自己的哪去了?”
眼見洶湧的妖氣都要形成漩渦了,妖狐依舊視而不見的敲了敲手心,恍然大悟似的歎道:“我都忘了……”
巴衛的疑問裡帶著笑意:“好像是被埋在黃泉了,對吧?”
涼亭下,這一對說話說的都要打起來了,其中的一個,還沒能搞清他倆的對象是同一個人。
而禮堂一側,忍足就怕跡部發現對象是同一個人。
他倆一個生無可戀的厲害,另一個雖然麵色嚴肅但滿懷好奇,隻是看到新郎出來的時候,齊齊愣了一下。
衛宮切嗣這人,光看長相,並不辜負他魔術師殺手的名號。
他風衣西裝大長腿的時候,可能具有深厚的、可以被小自己很多歲的少女一見鐘情的資本,但現在,第一眼看去的感覺,就隻剩下了【身體不好】。
——不像是臉紅酒糟鼻一看肝不好,臉白出虛汗是腎不好,嘴唇發紫讓人覺得心臟有問題這種類型。
這個男人現在依舊可以說是很英俊的,婚禮時的著裝打扮,有專業人士負責,精致的幾乎沒有死角,連臉色都給畫出了生動活潑的色澤。
但你看到他時,第一反應必然還是身體不好。
這種【不好】的程度深入骨髓,像是生命進入了倒計時,所以渾身彌漫著一股死氣,生物和他挨的近了、可能都會生病的那種程度。
這……認真的嗎?
在看到新郎衛宮切嗣的那一瞬間,雖然不了解鈴木真愛他愛的是啥,不過這個樣子就可以理解了。
忍足想,鈴木家的長輩會同意這場婚禮,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就他這副精氣神,再愛生愛死能怎麼樣呢,不出五年,人可能就要在物理層麵上消失了。
愛上這麼個男人,哪怕他再禍國殃民,就鈴木家的家底和鈴木園子的年紀,浪費個三五年的,也談不上傷筋動骨。
之後還不是愛咋地咋地。
——趕上升官發財死老公,鈴木園子搖身一變,又是一個優秀的王老五。
忍足君嘖嘖有聲的感歎完人間真實,心底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既然鈴木園子喜歡這種類型的,看起來像是完全沒有受所謂【前世記憶】的影響呢!
大概就算想起來了,也不太希望再續前緣吧?
畢竟兩輩子做人,喜好早就隨著記憶的改變而改變了,就像他,在發現公主可能是鈴木園子之後,有種突然看到愛豆素顏摳腳的崩人設的照片的感覺。
現在發現女主角自己的理想型也有這種變化趨勢,忍足君是相當真情實感的鬆了口氣——
不對。
鬆到一半憋回去了。
忍足侑士趕緊扭頭去看跡部。
我的媽,就現在揭露的這個標準答案,和大少爺之前自封的理想型差太遠,彆是自尊心要現場爆炸了吧!?
然而跡部接受良好。
因為大家一開始就沒再同一條腦回路上呆過,所以跡部看到衛宮切嗣的第一反應,就是果然如此。
在他的認知中,這次婚禮是鈴木園子壓抑之下的觸底反彈,本質是一種反抗——和家長不讓小孩兒吃油炸食品,小孩子就硬要吃一個性質——家裡人逼她跟彆人結婚,她就找了個一看就不能擔事的人說是真愛。
而且……
不像忍足大部分時間隻看臉,跡部看的是整個人:他發現這位新郎先生,大部分時間是不會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