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萬築的辦公大樓燈火通明。
臨近年底,各家企業都開始進入忙碌的階段,萬築也不例外。林回這幾天都待在公司加班,手上的工作一堆,覺怎麼做也做不完。今天他看了一天的報表,到了這時點已經覺到頭昏腦脹。再看去也沒什麼必要,他便乾脆站起身,活動活動休息一會兒。趙曉曉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林回雙手環抱站在落地窗前看夜幕發呆。
趙曉曉將手裡的文件放,笑道:“林助,你這樣子好像賀總噢。”
意料之外的兩字讓林回的心顫抖了一,他轉過臉來:“什麼?”
“就是你站在窗邊看外麵那種覺,真的好像賀總啊,我看平時賀總也是這姿勢。”
或許是累了,林回花了好幾秒反應過來趙曉曉說的是什麼。其以前也有人說過他賀見山有時候會有些像。林回想,如你也像我一樣站在仰慕的人的身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甚至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在腦海裡描摹出他所有的表動作,那麼,你也會變得他相似起來。
說來有些好笑,在喜歡賀見山之前,他就已經在無意識地模仿或者說跟隨他了:賀見山穿黑色襯衫,自己便也想要買深色的;賀見山有一件駝色大衣,他買外套時也忍不住選擇駝色;甚至賀見山開會時無意識地小動作,也被他學了十成十。有次洛庭吃飯,他的手指忍不住輕輕點桌麵,過了好一會回過神自己在做什麼。
那時候的他年輕,不知道那已經是愛開始的征兆,隻覺得自己怎麼莫名其妙地成了學人精,還哈哈大笑洛庭吐槽說:“萬築真的能影響人了。”
後來知道,不是萬築影響人,是從很久之前開始,賀見山便已經侵占了他的心。
夜晚總是能勾起人內心深處的欲望,就像是一開關,從趙曉曉提到“賀總”兩字開始,林回的腦海就已經不受控製地被賀見山占據了。這次出差,林回跟他之基本斷了聯係:除了彙報工作的公式化郵件往來,他們整整一禮拜都沒有發過微信或者打過電話。老說,相較於以往他們的交流頻率,這有些刻意了,兩人就好像較勁一樣,都在故意回避聯係對方。想到這裡,林回忍不住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不久之前,這裡停一隻蝴蝶,是賀見山親手係上的。他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像是某種隱秘的暗示,又或者隻是隨心的玩笑,無哪一種,都令林回猜來猜去猜到無法入睡。
賀見山就是有這種本事,隨隨便便就能把他的心攪得七上八。
林回慢慢閉上眼睛,他很想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想。他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虛偽的人,嘴上說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心裡卻瘋狂回憶那意亂迷的夜晚:他記得賀見山的手指是怎樣一寸一寸劃過自己的皮膚;記得他在耳邊一遍遍喊“林助理”時沉鬱低啞的嗓音;還有他的眼神,像是隨時要把自己吞吃入腹……
這一切都讓林回沉迷,也讓他絕望。
寧海。
酒店套房內,賀見山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寧海這兩天天氣不好,夜幕中無月無星,反倒是壓層層疊疊的雲,厚重地像是隨時要掉落來。
賀見山在心裡複盤他林回的所有過往——從一周前的/事,到這些年的工作配合、私交流,再到他們第一次見麵。想來想去,發現這麼多年,確隻有一林回能穩穩地站在他的身邊。
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是不一樣的,畢竟,他從來沒有“害怕”過他。
這很奇妙,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或者其他種種,賀見山總是能覺到公司其他員工對他存在一種敬畏的緒,可是林回沒有。當然,或許一開始跟在他身邊時他也是緊張的,那是因為彼此還很陌生,工作也還沒有完全上手。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變成了之後那種相處模式——
是上級,卻又不像上級;像朋友,卻又不是真正傳統意義上的朋友。
賀見山點開微信,看到了自己的頭像:那是黃昏的城市天際線,灰冷的建築群脫去了冬日的肅穆,披上一層柔軟的金色外衣。這是林回拍的。那天他站在酒店套房內,笑說:“賀總,把您的手機給我用一吧。”他的身後,落日就像融化的金子,蔓延成一條金色的河。他停手上的工作,看林回拿起自己的手機,餘暉落在他的身上,浮起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人覺得有點軟,有點癢。
林回用手機記錄了麵前這一幕,而他,也記錄了麵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