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
十一月
四福晉的車架到了宮門口,給永和宮遞了牌子,卻被告知德妃病了,不見人。
“主子,怎麼辦啊?咱們直接求見太後,怕是不好,”詩瑤站在馬車旁,低聲對四福晉道。
四福晉抿了抿唇,微仰起頭深吸了口氣,“再著人去承乾宮遞一次,就說我要求見貴妃娘娘。”
“是,”詩瑤福了福身,拿著牌子又往宮門而去。
跟隨在後的庫魁看了張保兩眼,張保輕輕地搖了搖頭。
永和宮
清菊打發了報信兒的小太監,回身邁進佛堂,德妃正跪在佛龕前默誦著法華經。
“娘娘,”清菊走到德妃身側,放低音量道,“小太監來報,四福晉又著人往承乾宮遞牌子去了。”
“唉……”德妃放下佛珠,長歎了口氣,“到底經曆的少,沉不住氣,皇上心意尚且不明,怎麼能這個時候進宮呢?”
清菊彎腰扶著德妃起身,語帶勸慰,“許是太過傷心了,四福晉畢竟就這一個孩子,又是嫡長子,長到這麼大突然就沒了,一時衝動也是難以避免的。”
“福晉也就罷了,”德妃輕輕搖了搖頭,“胤禛也不知勸著點兒,現下連朝臣都不敢貿然上奏,她一個女眷進宮來能做什麼?鬨到最後,若是傷了皇上的顏麵,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嘛。”
“娘娘說得有理,”清菊扶著德妃坐到榻子上,“那現下,四福晉已經進宮了,咱們該怎麼辦呢?”
德妃撚了撚手裡的佛珠,輕緩了口氣道,“你帶著我的旨意去截住遞牌子的人,就說貴妃事多,太後身子不好,不許她去打擾。若是有話,讓她改日到永和宮來說。”
“是,”清菊俯身領命,複又略帶躊躇道,“可這,會不會有損四阿哥跟您的母子情分啊?”
德妃闔目片刻,將佛珠放到一旁,側了側身子道,“本宮做什麼,都是為他們兄弟倆著想,老四會明白的,你且去。”
清菊抿了抿唇,低頭行禮而去。
宮門口,清菊帶來了德妃的旨意,四福晉臉色慘白,雙眼通紅,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張保與庫魁見狀,慌忙上前道,“福晉,貝勒爺早就有此一測,您跟奴才們回府。”
四福晉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張保的話,直盯著清菊道,“額娘身子不好,兒媳自當儘孝,不敢貿然前去打擾。可做兒媳的也是做額娘的,弘暉屍骨未寒,本福晉想進宮討個說法都不行了嗎?”
清菊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福晉,娘娘也有苦衷,也是為了貝勒爺著想。現下形勢不明,福晉這般莽撞,隻怕到時會適得其反啊。”
“哼,”四福晉含淚而笑,“我的弘暉孤零零地離開了人世,謀害他的歹人卻逍遙法外。天理不公、法理不明,我還怕什麼適得其反!”
“福晉!”清菊沉下臉色,“這裡是宮門口,多少奴才看著呢。您不顧及自身,總得顧及貝勒爺的顏麵。正所謂,百善孝為先,福晉是大家出身,總不能公然違抗娘娘的旨意?奴婢勸您,還是儘早回府。等宮裡有了消息,娘娘自會為世子討回公道的。”
“福晉,”張保聞言又上前一步,低聲對四福晉道,“福晉,貝勒爺吩咐,一切以您身子為重,您跟奴才們回府。貝勒爺那兒已經擬好了折子,肯定是另有安排的。”
四福晉偏頭看了看張保,又回頭看了看清菊,深吸了口氣,卻沒有轉身上馬車,而是繞過了眾人,徑直走到了宮門前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主子,”詩瑤流著淚,扶起搖搖欲墜的福晉,張保趕緊將馬車架了過來。
清菊垂首立在一旁,偶然與福晉四目相對,隻聽得一句,“額娘的病,還有勞姑姑照料了。”
清菊慌忙低頭,再起身時,馬車已經走遠。
四爺府
張保來複命,四阿哥正把一張信紙塞進信封裡。
“主子,福晉一路上都不怎麼說話,這心裡的鬱結,一時半會怕還是難以紓解。”
“她也為弘暉儘了力了,”四阿哥在信封上寫下名諱,“這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否看得開了。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額娘竟然連見都沒有見福晉一麵。”
“主子,”蘇偉站在一旁,臉色也不太好,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罷了,不提這些了,”四阿哥放下筆,將手裡的信並上折子遞給張保,“你與傅鼐再進一趟宮,折子送進南書房,信送進毓慶宮。”
張保一時微愣,抬頭看了看四阿哥,又慌忙俯身領命道,“奴才遵命。”
張保退下,蘇偉撓了撓頭道,“爺,太子那兒怕是自身難保?”
四阿哥向椅背靠了靠,神色清冷,“正因為自身難保,他才會主動出頭。這次的事兒是誰從後指使,他肯定比我清楚。趁著直郡王與納蘭家窩裡反時,儘快了卻毓慶宮的一筆爛賬,才好重整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