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氏抿了抿唇,沙啞著嗓子道,“可我聽人說,那八福晉是頂不好相與的,剛嫁進貝勒府,就發落貝勒爺身邊的格格,後來更是不許後院進人,這才讓八爺府一直沒有子嗣。”
“這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福晉翻了一頁詩冊,“那幾個格格不得八福晉喜歡,是她們自己沒本事。說八福晉跋扈,如今不是也親自挑了人,給八貝勒繁衍子嗣嗎?嘉儀這時候去剛剛好,隻要肚子爭氣,晉位側福晉再簡單不過了。另外,你們也放心,嘉儀好歹是烏喇那拉氏的嫡女,又是我特意求了貴妃,就是八福晉也不敢把嘉儀怎麼樣的——”
“姑母,”嘉儀打斷四福晉的話,語音已帶了哭腔,“嘉儀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可是,嘉儀從來都沒有傷害姑母的意圖。嘉儀是太天真,太愚蠢,隻是想著日後若能和姑母作伴,即便為妾也算不得什麼。而今,嘉儀已經知道教訓了,嘉儀不想進八爺府,不想一個人麵對全然陌生的八福晉。姑母,嘉儀到底是您的親侄女,求您開開恩……”
“嘉儀,”烏雅氏蹙了蹙眉,又看了四福晉一眼,陪著笑道,“讓姑奶奶笑話了,這孩子讓我養得嬌氣了。”
四福晉歎了口氣,放下詩經看著嘉儀道,“貴妃懿旨已下,你的名冊也送進了八爺府,如今是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如果,你當真受了教訓,日後做事就三思而後行。我會遣幾個有經驗的嬤嬤、丫頭跟著你,你的嫁妝也不會少,往後的日子端看你自己立不立得住了。”
嘉儀麵上一僵,膝間酸軟,跪坐在地上。烏雅氏抿了抿唇,看著女兒的樣子固然心疼,但終究沒有說一個不字。
佟發的宏盛店開在餘家胡同,離琉璃廠很近,這附近也都是些買賣新奇玩意的店麵,有潮商的貨源支持,宏盛店在這一帶是生意最紅火的。
佟發自身就是潮商出身,因本家在當朝權貴府上做事,自己在京城落了腳。申文彥是少有運貨入京的潮商之一,手中的香料是遠近聞名的好質量。
佟發跟申文彥合作本是頗有默契的,隻是近來,朝廷放寬了出海的政策,佟發在潮汕的親戚也開始出海經商。雖說,門路比不上申文彥,但多少有些東西。商人都是唯利是圖,佟發一邊讓自家人拓展貨源,一邊又不舍得申文彥的高檔貨品,遂一邊壓價,一邊又借著自家的勢力,控製其他下家跟申文彥的合作。
本來是一切都掌握在佟發手中的,誰知這蒙古來的吉盛堂,竟全不把宏盛店放在眼裡,私下就跟申文彥做起了香料生意。
眼看著申文彥動了和吉盛堂進一步合作的意向,甚至將近期好不容易運進京的香料全都賣給了吉盛堂,佟發忍不住了。
雇些流氓痞子砸店,潑臟水是商人們一貫愛用的手法,雖說簡單粗暴,但屢試不爽。受害的店鋪大都隻能忍氣吞聲,偶有不服氣的告到官府,往往也是無疾而終。更何況,佟發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順天府的衙差們多少要給些麵子。
佟發哼著變調的小曲,帶著一身酒氣從飯館出來,拐進小巷,路上巡視的差役還跟他打了聲招呼。
“那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煙絲醉軟,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閒凝眄,生生燕語明如翦,
嚦嚦鶯歌溜的圓,溜的圓……”
“佟老板!”一聲招呼打斷佟發的唱詞,兩名年輕男子站在佟發身後,“我們主人要見你,請跟我們走!”
“你們主人是誰啊?”佟發蹙了蹙眉,“我憑什麼跟你們走?”
兩名男子對視一眼,從背後抽出了麻袋,直接上前。
“你們乾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唔……放開……唔唔……”
麻袋被扔到馬車上,車子滾滾而去,原本淒清的巷子裡又恢複寧靜。
弄堂小院
蘇偉背著手,踢踢腳下的麻袋,對兩位侍衛的野蠻行徑頗有些不滿,“你看你們挑的麻袋,都是毛刺兒,把人紮壞了怎麼辦?回頭買些質量好的,純棉線的那種,透氣性也好,省得一不注意,把人給憋死了。”
“是,奴才領命,”兩名侍衛雙雙拱手,小英子站在一旁,無力地翻了個大白眼。
“把袋子解開,”蘇偉又最後踢了一腳,坐到桌邊,喝起了奶茶。
庫魁上前解開了繩套,佟發從裡麵掙紮而出,看到桌邊悠閒地喝著茶水的人,登時臉色一變道,“果然是你!姓蘇的,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敢綁到老子頭上,你知道老子是——”
佟發嗓音一頓,背上悶出的汗珠瞬間發寒。
蘇偉撿起一旁凳子上的大蓋帽,扇呼了兩下後,有些奇怪地看向佟發,“佟老板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是渴了,還是噎住了?要不要幫你叫大夫?”
“這,你——”佟發哆嗦著指了指蘇偉的帽子。
“哦,我是太監,”蘇偉咧了咧嘴,把帽子叩到頭上,站起身理了理好久沒穿的太監服。
繡著黃鶯的補子在佟發眼前一晃,佟老板隻覺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小的膽大包天,小的以下犯上,求公公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著佟發把頭磕的跟撥浪鼓一樣,蘇偉半天沒說話,低頭彈了彈胸前的補子,繞開佟發走到門前,“三件事,第一,吉盛堂的損失你給我加倍補回來,第二,今天的事兒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第三,我不想再在京城看見你。”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佟發連連叩首,“小的這就變賣店麵,彌補蘇財東的損失,帶著家眷回潮汕去,以後永不入京。”
蘇偉彎了彎嘴角,最後瞥了佟發一眼,推門走了出去。
兩名侍衛由後再次把佟發裝進麻袋裡,像扛死豬一樣,送回了琉璃廠。
王相卿受傷後,一直住在小院的東廂房裡。養了幾天,傷口已經結痂,氣色也不錯,王相卿便下了床,準備出去走走,沒曾想,剛推開門,就見到一身太監宮服的蘇偉站在門口,滿臉糾結。
“額,王大哥,”蘇偉眨了眨眼睛,他沒想到這麼突然就被發現了,自己還在糾結怎麼說委婉點兒呢。
“蘇弟,”王相卿隻微微一頓,便向蘇偉笑了笑道,“今兒感覺不錯,想出去走走,你換身衣服,陪我到鋪子裡看看。”
蘇偉傻在原地,愣了半天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用手指著頭上的帽子道,“大哥,這個——”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王相卿彎了彎嘴角,“雖說從你身上,我是一點看不出宮裡人的模樣。但你身邊的人,庫魁兄弟、小李兄弟卻是瞞不住的。更何況鋪子開了以後,大家朝夕相處,日子一長,我就心中有數了。”
“哦,”蘇偉呆呆地應了一聲,心裡對人家平淡的反應,竟有些失落。
“上次,那位尹四爺,是皇親國戚?”王相卿試探地道,“雖說,他換了便服,但一身的貴氣是怎麼也擋不住的。不過,我見他,對你倒是很親和,也很關心……”
“恩,”蘇偉抿了抿唇,低下頭道,“他是我主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出來做生意的銀子,也是他給的。”
“原來如此,”王相卿拍拍蘇偉的肩膀,“這下我不用擔心吉盛堂在京城的前途了,有皇親在背後做財東,咱們隻管悶聲發大財就是了。”
王相卿的灑脫徹底驅走了蘇偉的煩悶,蘇偉衝王相卿咧了咧嘴道,“大哥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咱們就出發!”
“好,”王相卿微笑著應了,見蘇偉蹦躂著轉身離去,暗暗地歎了口氣。請牢記:玫瑰網,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277600208(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