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
三月初,雍親王府
茉雅奇幾個進了東小院內廳,不多時,侍女們便將衣服送了來。前院的福晉聽說了安慶濕了衣衫的事兒,特意從庫房裡挑了上好的羊脂玉環,當做賠禮。
安慶高高興興地接了,也不矯情地換了衣服,隻在侍女們收拾沾濕的衣衫時開口道,“我荷包下的絡子也濕了,荷包是我額娘做的,當心彆一起弄濕了。”
“這個好辦,”茉雅奇彎彎唇角道,“咱們把絡子拆書房走去,下來,日後正好配著羊脂玉環重新打個如意結的。”
“那就聽姐姐的,”安慶嬌憨地往榻子上一坐,揚揚手道,“把剪刀拿來,額娘教過我拆絡子。”
幾個侍女連忙在內廳找起剪刀來,卻是轉了半天也沒看到。
“書房裡該有裁紙的,我去看看,”茉雅奇起身往書房走去。
怪隻怪蘇大公公把屋子收拾的太乾淨了,茉雅奇在書房裡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剪刀,最後隻好拉開了軟榻頂頭的抽屜。
屜子裡果然有剪刀,卻不單單是剪刀,一木一銅兩枚印章端端正正地倒在屜子中央打開的木盒裡……
“姐姐可找到剪刀了?”布爾和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茉雅奇的身子微微一僵,暗吸了口氣後,極細自然地將盒子放回抽屜,又將蓋子蓋牢,拿起一旁的剪刀道,“妹妹也太隨便了些,這裡是我阿瑪的書房,可不是誰都能進的。”
布爾和向後退了一步,神態倒謙恭了些許,“是妹妹莽撞了,隻是安慶格格等得急了些。妹妹也不敢進門,隻好在門口喊姐姐一聲。”
茉雅奇瞥了布爾和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拿著剪刀往內廳去了。
姑娘們的宴席總算開始了,西配院的小主們都吩咐了膳房加菜,福晉和四阿哥乾脆又賞了一桌席麵下來。
蘇偉領著賞菜的奴才們進了東小院時,姑娘們正用得歡實,桌上的銀壺換了一瓶又一瓶。
“小主子們,王爺賞菜來了,”蘇偉躬著身子站在廊下。
茉雅奇回過頭時,神色微怔,緩了半天才站起身子道,“有勞蘇公公了,請替女兒們謝阿瑪賞賜。”
“格格放心,”蘇偉俯了俯身,揚手讓奴才們把賞下來的菜一一擺上了桌,“王爺還讓奴才給各位小主子開了一壇葡萄果酒來,用著碧玉杯喝最能襯得出滋味兒。”
“王爺費心了,晚輩們謝王爺賞,”穀梵帶著幾個女孩站了起來,齊齊行了禮。
上完菜,蘇偉帶著奴才們退出了東小院,屋子裡又蕩起了笑語聲。姑娘們玩起了擊鼓傳花,隻有茉雅奇頗為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裡的玉杯。
傍晚,姑娘們一一告辭後,東小院恢複如初。
四阿哥被笑意盈盈的蘇公公請回了東小院,“你都不知道今日東花園有多熱鬨,我聽說那個鈕祜祿氏小姐沒接到帖子就擅自跑來了,還借著舒舒格格的手,把茶灑到了安慶格格的身上。好在大格格處置得當,沒讓幾人生出嫌隙。”
“也不知阿靈阿是怎樣教導子孫的,一個女娃娃跟著參合什麼,”四阿哥皺了皺眉,走到臥房床邊坐下,“這院子裡脂粉氣太重,明天再點上香熏一熏。”
蘇偉撇了撇嘴,“對了,我今天得到八爺府的消息,八阿哥後院的兩個妾侍,有一個今天生了,隻可惜是個女孩兒。”
“可惜什麼?”四阿哥彎著嘴角,瞪了蘇偉一眼,“胤禩不能生育,不都是你的手筆?他一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才高興是不是?”
“我可是為了你好,”蘇偉脫了靴子,坐到四阿哥身邊,“他要真一個子嗣都沒有,你不是就等於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再說,也是他屢次陷害你,我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
“是是是,”四阿哥輕聲一笑,一手攬了蘇偉的腰,“爺承你的情,一輩子記在心裡。現在,你也承承爺的情好不好?”
入夜,西配院
茉雅奇舉著燭台,繞過睡著的丫頭,自己進了繡房。紅木的書架上擺了不少的古書,四阿哥在識文斷字上從不苛待女兒。
將燭台放在炕桌上,茉雅奇在書架中找了半天,抽出了張衡的,“民去末而反本,感懷忠而抱愨。於斯之時,海內同悅,曰‘漢帝之德,俟其禕而’……”
茉雅奇默念著這句話,白天在東小院看到的兩枚印章又在她腦海裡一一閃過。那是再普通不過的印章了,甚至其中之一還是木質的,上麵有一個長牙五爪的太監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