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彎起唇角,“大學士李光地今天正好由直隸回京,算算時間,該過官道了。”
“好人選啊,”蘇偉咂摸咂摸嘴,“萬歲爺最信任的人,也是朝裡少有的不站任何皇子的重臣。不過,李大學士也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更遑論這種三流班子的戲碼!”
八阿哥輕聲一笑,“蘇公公放心,這戲不好看不要緊,最主要的是四哥的一片情深!”
“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驚異,”八阿哥上下打量了蘇偉一番,“我那個一貫眼高於頂,城府極深的四哥,竟然會為了身邊的一個太監,甘冒被人算計的大險,親自帶人出京!”
蘇偉抿緊了嘴唇,聽著八阿哥帶著嘲諷的笑音。
“當屬下來報時,我還不敢相信。派了人幾次確認,才最終肯定,”八阿哥向前矮了矮頭,離得蘇偉近了些,“我之所以先甩開他,早一步到這裡,就是想看看,你這樣一個太監,到底什麼地方入了他的眼?”
蘇偉沒有說話,八阿哥卻又湊得近了些。
“宗親權貴中,好狹弄貌美小童的不少。就是當初二哥,不也因一個哈哈珠子,鬨得滿城風雨?不過,若真論起來,我這四哥,才是真叫人開眼!”
蘇偉下巴一痛,被迫仰起頭,直視八阿哥的雙眼。
“一個又老又醜的太監,竟然被當成了心頭寶,為了尋人,不惜以身犯險!整個王府的美人,都隻能在這個太監不在府中時,才能得承雨露,懷上孩子。如此情深意重,若讓皇阿瑪知道了,若讓滿朝大臣,天下百姓聽說了,我們愛新覺羅的臉,怕是要丟回關外去了!”
八阿哥說完,就要甩開捏著蘇偉下巴的手,卻被蘇偉一把抓住!
“丟臉?這些捕風捉影的推斷就要丟臉,那八阿哥堂堂一個皇子,不能人道,卻暗地裡借種,讓一個野男人爬了自己女人的床,事後又殺人滅口!這要傳出去,豈不能讓愛新覺羅家的老祖宗都從棺材裡爬出來?!”
話如驚雷,劈的已經恨不能割了耳朵的梁毅,瞬間就竄到了茅屋的牆角。
而被蘇偉抓住手的八阿哥,原還得意洋洋的臉,現在已經黑入夜中雨幕,丁點光亮都看不見了。
“你怎麼會知道?”八阿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問。
這回輪到蘇大公公笑了,他貼到八阿哥耳邊,帶著些戲謔,“奴才當然知道了,您那玩意兒用的藥,還是奴才找人配的呢。”
怒火衝冠,蘇偉還未來得及抽身,脖子已經被人一把掐住,砰地按到了桌子上。
梁毅此時是沒有任何上前的膽子了,也不關心八阿哥會不會直接掐死蘇培盛,其實掐死他最好,最好當今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蘇偉抓著八阿哥的手腕,拚命撲騰,八阿哥的力氣不小,他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頸骨在吱吱作響。
眼旁的斜光裡,蘇偉看到了梁毅默默地轉頭衝牆,他一隻手扣住八阿哥的手腕,一隻手向旁邊摸去。
“砰!”
“磅——”
梁毅被兩聲悶響震地回過頭時,眼前的情況已經乾坤倒轉!
本來看起來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蘇培盛,此時竟然把八阿哥按在了地上,八阿哥臉上還有被什麼東西砸到的青紫,而翻倒的燭台正好落在了一旁的稻草堆上,火光噌地竄了起來。
“住手!”
梁毅好不容易從一連串的震驚中醒過神來,正要衝上前,蘇偉已經勒住了八阿哥的脖子,把一塊碎碗片抵在了八阿哥的脖子上。
木桌跟著被踹倒,蘇偉拖著八阿哥向後,在一片火光中大喊,“不許過來!還想要你們主子的命,就都給我滾出去!”
“你瘋啦!你放開貝勒爺!”
“著火了,你先放人!”
門外的隨從此時也都衝了進來,可是狹小的茅屋裡已經竄起了火舌,眾人眼前很快一片黑煙。
“都出去!”
蘇偉執拗地勒著八阿哥站在茅屋最裡側的牆角,梁毅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隻有蘇偉站的半圓裡,沒有鋪滿稻草!
蘇偉手裡的碎碗片已經割破了八阿哥的脖子,鮮血幾乎沾濕蘇偉的衣袖。而八阿哥似乎因為剛才被砸的狠了,竟然昏了過去。
眼看著茅屋內的火勢越來越大,梁毅深知不能再耽誤,“好,我們出去!我們退遠些!你趕緊帶著貝勒爺出來!我們保證不抓你!”
煙塵裡梁毅也看不清蘇偉的神情,但他也不敢貿然上前,生怕那隻顫抖的手真的紮進八阿哥的脖子裡。
火勢繞柱而上,茅屋的房頂瞬間被點燃。
梁毅和隨從們退出茅屋,慌亂衝屋內大喊,“快出來!房子要塌了!蘇培盛!”
已經被煙塵彌漫的屋內,蘇偉劇烈的咳嗽,可仍然緊緊勒著八阿哥。
八阿哥恍惚恢複些意識,沙啞著開口道,“你,咳,你是為了保他,咳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