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卉念著早就想好的台詞,卻漸漸真的悲從中來,想到自己在原來的世界活得好好的,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沒有找一個可以陪伴一生一世的男人,還沒有好好地回報父母,為什麼偏偏就讓她出了意外!如果讓她乾脆死了也還罷了,一了百了,讓她重生到這個世界又算什麼?她一點也不稀罕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重生!好,她認命了,開始去適應這個世界,她來做奶娘,努力讓自己像一個這個時候的人那樣活著,就算被於氏刁難,就算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完全沒有自由,可是為了錢、為了活下去她忍了。可是為什麼都這樣了,現在還要讓她因為這些完全無厘頭的事情而丟掉工作?因為不是她的錯的錯誤而來責怪她?
郭卉原本還隻是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後卻真的嚎啕大哭起來,她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仿佛想把重生以來遭遇的一切壓力和不滿都發泄出來。
於氏和馮氏坐在郭卉麵前,聽著郭卉的哭訴,心裡竟然也有了幾分不忍。她們畢竟都是做母親的人,自然能理解郭卉的心情。
於氏抿了抿嘴,說道:“趙家娘子,有什麼事好好說,你這樣哭哭啼啼的,倒像是我們欺負了你似的。”
郭卉這時候也哭得差不多了,逐漸緩了過來,聽到於氏的語氣好像鬆動了一些,她直起了身子,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太太,鄧太太,讓你們笑話了,隻是提起我那苦命的孩兒,我一時沒忍住……”
馮氏伸手按了按眉心,“你心疼你的孩子,可是你們太太也心疼她的孩子,你這樣隱瞞了真相,確實不妥當。”
郭卉望著於氏和馮氏,淒楚道:“太太,我不是有意隱瞞的,我自己的孩子沒了,可我還是很喜歡孩子的。我沒辦法再做母親了,但我還有乳汁,我總希望著還能有機會哺育一個孩子,因此就壯著膽子來了。之所以加以隱瞞,也是怕老爺和太太您擔心啊。”
提到孩子於氏的麵容又冷了幾分,她冷哼一聲道:“你也知道我們會擔心?那你這豈不是擺明了故意要害我們嗎!”於氏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你這樣可不是什麼吉利的。”
這個罪名可就重了,郭卉連忙擺手道:“不是的太太,不是這樣的!”她急切道:“我的女兒是夭折了,可是那是她福薄,一出生就去了,並不是之後才出的事。再說小姐有老爺和太太守著,有章家祖上庇佑,最是福氣的人了,哪裡是我那苦命的女兒可以相提並論的。”
郭卉說的也不無道理,於氏的表情緩和了幾分,然而這件事終究像一個疙瘩放在了她的心裡,讓她隻要一想起來就寢食難安。
“那小姐前些時候生病又要怎麼說?一向好好的又怎麼會忽然就病了?”於氏反問道。
郭卉差點脫口而出小孩子身體弱本來就容易被病毒侵體生病啊,幸而還是忍住了。其實她也知道,這件事一旦被揭穿了,照於氏的脾氣,她是不大可能繼續在章家待下去了。剛才哭鬨一番,也不過是想打打感情牌,讓於氏心中的惱怒減輕一些,不至於倒扣她的工錢或者是做出其他更嚴重的事來,畢竟這時候可不是什麼法治社會。
“我……”郭卉呐呐著不知道說些什麼,手中不斷地絞著帕子。
馮氏看於氏用手輕輕捶了捶鬢角,知道她今天本來就不大舒服,現在一定是更加難受了,便柔聲衝她說道:“罷了,看在她這些時日來對妞妞倒也儘心的份上,將她的工錢結一結,讓她回去就是了,回頭我再幫你找個靠得住的奶娘。”說罷她掃了郭卉一眼,歎道:“也是個可憐的人。”
其實按照於氏的打算,是郭卉隱瞞在先,她完全有理由不給她發工錢的,然而馮氏先她一步把話說了,她如果再堅持,反倒顯得她沒有容人之量了,也罷,反正他們家也不差那幾個錢就是了。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無奈道:“也罷,看在鄧太太給你求情的份上,就這樣吧。”她揮了揮手,“你去找段媽媽,把這幾天的工錢結清了,這就走吧。”
到了這個時候,心知事情已經全無轉圜之地了,郭卉按捺住心中的失落,給於氏行了個禮,又感激地看了馮氏一眼,便轉身離開了於氏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