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59(1 / 2)

嘎吱一聲, 浴房的木門重新被闔上。

紀雲汐站在門外。

今晚月色皎潔,月光如銀霜灑落。

她微微抬手,低下眉眼,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

光滑細膩的肌膚間,留著條淡淡的水痕,即將消失不見。

紀雲汐沒有談過戀愛。

上輩子她忙於事業, 內心也沒什麼結婚的打算。

婚姻也好,戀愛關係也罷, 在紀雲汐眼裡, 本質都是交織纏繞的利益網。

男女間愛意的衍生, 細細想來,也來自於你從中得到了利益。

伴侶好的容顏、top級的學曆、極高的雙商、優越的家境等等,說白了,大多愛意不都建立在這之上麼。

而這輩子會選擇婚姻,不過是背景時代不同下的不同選擇。

現代商界環境自由,隻要不違法就行, 也不會動不動涉及到自己或家人性命。當然,她上輩子沒什麼家人就是了。

而古代經商環境要差得多,與朝堂局勢息息相關, 甚至太過會招帝王忌憚,性命如草芥。

紀雲汐還有要護的紀家。

人有所長所短, 紀雲汐擅長的也不是官場那一套,找個與她互補的合作對象, 加以婚姻捆綁, 就是最佳的方式。

吳惟安這個合作對象,紀雲汐至今都很滿意。

隻是時間永遠偉大且可怕,朝夕相處數月, 她似乎有些習慣他了,他也似乎習慣她了。

最近,他各種小細節小動作有些多。

紀雲汐也沒想猜他到底何意。

吳惟安這個人,去猜他心思,純粹就是吃飽了沒事乾,腦子被驢踢了。

因為猜不透。

真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假的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

真的可能變成假的,假的也可能變成真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能輕易被猜透,就不是紀雲汐滿意的那個人了。

所以不用猜,隻需等。

靜靜等待,靜靜觀望,等狐狸露出尾巴,等太陽從迷霧中升起。

紀雲汐向來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不過一瞬之間,手背的水漬隨風而散。

紀雲汐轉身回房,腳步一如既往,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足夠實。

門內,朝浴桶走去的吳惟安感覺到,腳步一停,轉身看了一眼。

他指尖把玩著那個小玉瓶,臉上神色晦暗不明,雙眸詭譎幽深。

*

第二日一早,有不少人踩著紀家布莊開店的時辰湧去。

紀家布莊每日開店,都會補上一些賣缺貨的布匹,不多,常常也就幾匹,需要靠搶才能搶到。

可今日,大家到店裡一看,都愣住了。

因那布莊門緊閉著,到了點也沒開,而店外立了個木牌。

人群中有人不識字,問一旁識字的人。

“這上頭寫著什麼啊?”

“上頭說布莊要關店修整一些時日。”

“關店??為啥子要關店啊!”

“依我猜,恐怕和昨日發生的事情有關!那三姑娘和探花郎被人拿雞蛋砸了!那家人的媳婦偷了錢去東蘊布莊買衣裳,他們覺得是紀三姑娘的布莊用魚躍公子引誘他們媳婦偷錢買的!”

“這都什麼事情啊!那照這個理,那些青樓小倌館更要關!多少男人偷錢去喝花酒咧!!”

“是說,我也覺得這布莊不該關嘛。”

“那我前頭定下的衣裳怎麼辦?布莊就不給了?”

“沒,上頭寫了,說先頭定下的衣裳都會做好親自給各位送上門的。”

百姓們對著關了的布莊指指點點。

真正打算來買衣裳的人氣得捶胸頓足。

可沒辦法,再氣店也關了。這些人隻能去附近的布莊。

先頭因紀家布莊便宜,上京城不少布莊都有降價。

可這些商家慣會見風使舵,見紀家布莊關了店,他們的價格立馬就漲起來了,甚至比沒漲之前還高那麼一點兒。

原本紀家布莊的衣服又好又便宜,店裡招待客人的夥計,長得好看說話也甜。

而其他布莊呢?衣服看起來沒什麼新意,價錢又貴,小店鋪都是老板自己招待客人,態度自然不比那些青樓小倌館出來的夥計好。

好多人各種店溜達一圈,實在是下不去手買其他店的衣服。

甚至他們之前喜歡的興樂布莊,在他們心裡感覺也差了點什麼。

最終大多數想買衣服的人,基本上都沒能買成。

明明兜裡有錢卻買不到,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大家垂頭喪氣地走在街上準備回家,正好見到一家人怒氣衝衝地帶著一眾捕快朝前邊走去。

“這是發生了何事?”

“哦哦,這就是昨日拿雞蛋砸紀三姑娘的那家人!他們今日一早就去官府報案了,說紀家三姑娘昨日派人綁了他們,把他們關在房裡,給他們——”說話的人一停,喘了口氣。

旁邊人立馬催促:“給他們乾嘛?”

“給他們澆糞!你彆說,我剛剛湊近了聞,確實是還能聞到那麼一點味的!”

大家議論紛紛,索性跟著捕快們一直到了那家人的家門口,站在外頭伸長了脖子往裡看。

麵館婆婆帶著捕快們往臥房裡走,試圖帶他們去看昨日他們被澆糞的房間,給他們指明位置。

可捕快頭頭卻不太關心這家人有沒有被澆屎,在哪裡被澆屎。

他示意屬下探查四周。

屬下四處查看,企圖在四周找到些血跡。

可什麼都沒有。

這昨日死了無數暗衛死士的院子裡,地麵乾乾淨淨的,一點小紅點都沒發現。

甚至他們讓仵作拿一些藥粉灑在地上,也沒發現任何異常。

這院子,真的很乾淨。

麵館婆婆拖著音調在哭訴:“大人們啊,你們得給我們主持公道啊!我老婆子活到這個歲數,就沒受過這罪啊!你們趕緊去把那紀家人抓起來!抓起來!”

麵館婆婆現在想想,還覺得惡心。

昨日他們被扔在大水缸裡,被人從頭到尾澆夜香的時候,他們都清醒著。

夜香劃過鼻間,順著綁著嘴巴的黑布,滑入嘴裡……流遍全身的感覺,惡心到麵館婆婆說著說著就開始乾嘔。

捕快頭不動聲色退後幾步:“你們可有看清那些黑衣人長什麼樣?”

麵館婆婆搖了搖頭,忽而又點了點頭:“看清了,就是紀三姑娘的人!”

捕快頭:“……你如何證實那是紀三姑娘的人?”

麵館婆婆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乾脆道:“那肯定就是她的人!大人你聽我老婆子的,肯定沒錯!”

捕快頭:“……”

他搖搖頭,眼裡均是鄙夷。

事情能這麼簡單?

她說是誰就是誰?不用證據?

他幫五皇子辦事不錯,但辦事也講究個證據!

沒有證據,他敢去抓那紀三姑娘?

紀三姑娘背後是紀家,紀家背後是太子,太子背後是皇後!

連五皇子都要事事小心,更何況是他!

院裡被清掃得很乾淨,根本找不出這裡有死過人的痕跡。

捕快們沒過多久就走了。

麵館一家傻眼了。

麵館婆婆追出去,破口大罵:“你們是不是被紀家收買了,收了他們的銀錢啊!”

她看著家外頭圍著的街坊們,哭訴道:“我們普通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啊,你們看看,這些捕快根本不為我們辦事!大家得幫幫我們……”

人群中有性子烈的當場就吐了口痰:“我呸!我是忍不住了,大嬸你歇歇罷!你怎還有臉說?要我說,若你們真被人潑了糞,那也是你們活該!誰讓你們拿雞蛋砸人?你們自己不做人事,就彆讓人把你們當人!”

麵館婆婆瞪大了眼睛,氣急:“你你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我們拿雞蛋砸人,那是有苦衷的!”

麵館兒子見自己母親被氣得搖搖欲墜,忙過去扶著,陰沉著臉對大家道:“若不是他們布莊誘我媳婦偷錢買衣服,我們也不會如此!”

“要點臉罷!”旁邊有人跟著出言,“可是布莊的人上你們家,把你們媳婦拉過去,逼著你們媳婦買?沒有罷?你們自己媳婦忍不住,你們自己管不住你們媳婦,關人家布莊什麼事!東蘊買不起,去西蘊啊!好了,現在布莊關店了,你們滿意了罷?滿意了罷?你們倒是滿意了,我們這些想買衣裳的人怎麼辦?啊?”

“就是!現在店一關,其他布莊也漲價了!天氣就要涼了,我本還想給家裡孩子添點冬衣呢!真是晦氣!”

“我也是!本來同樣的價錢,我能在西蘊買兩件!現在好了,隻能買一件了!”

“紀姑娘是真的好,本來西蘊布莊滿百文減五十文隻持續一個月的,可後頭她說體貼我們這些老百姓,雖不再送衣服,但滿百文減五十文還是有的,說是乾脆再來一個月!”

“彆提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都怪這家人!大家記住了,對麵街口的榆樹麵館,就是這家人開的,大家可彆去吃了!”

“好,不去吃了。餓死我都不去了!”

“就是就是,心這麼壞,誰知道會不會在麵裡下du啊。”

麵館一家還欲爭辯,但無濟於事。

這些人越想越憤慨,想到要多更花錢買衣裳,殺人的心都有了:“以後彆讓我在街上見到你們,見到一次我就罵你一次!”

*

秋收時節,城外的村莊格外忙碌。

錢木村是離上京城最近的一個村莊,村裡良田肥沃,村民這些日子都在田裡忙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此時正是午後,錢老頭和錢大娘正忙著,忽而有人快跑過來,在田埂上喊他們:“大爺大娘,你們家來人了哩!來的還是個貴人!你們快去看看!”

錢老頭和錢大娘對視一眼,都是一臉茫然。

他們都是普通農民,膝下也就一兒一女。當年生小兒子的時候,錢大娘虧了身子,此後就沒再懷上了。

如今,小兒子從軍去了,大女兒嫁到城裡去了。

莫不是,和他們閨女有關係?!

兩人連忙放下鐮刀,擦了把汗,趕緊朝家裡而去。

果不其然,還沒到家,便發現家外的道上,停著一輛極其奢華的馬車。

兩人加快腳步,剛跨進院子,便發現有三位女子在院中站著。

中間那位女子貴氣逼人,一身的氣派,讓人不敢直視。

旁邊兩位,一位麵色蠻橫,一位沉默內斂。

錢大爺和錢大娘對視一眼,錢大爺問道:“三位姑娘,可……可是發生了何事?”

錢大娘有些緊張地絞著手指:“不會是和我那宜秀閨女有關罷?是不是宜秀得罪了你們?”

紀雲汐微微一笑:“兩位不必驚慌,我確實是為你們女兒而來,我有些話想和她說。”

錢大娘用衣袖抹了把額間的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宜秀那孩子嫁到城裡去了,你們要找宜秀,得去長鬆坊的榆樹麵館哩。”

紀雲汐態度很好,她緩緩搖頭:“不,她此時怕是就在裡頭。煩請兩位幫忙在家中能藏人的地方找找罷。”

錢大爺和錢大娘一驚,他們立馬就反應過來。

錢大爺當即就怒了:“這丫頭怕不是又偷了銀錢買東西去了!”

他當即擼起袖子,就朝裡頭大步走去。

錢大娘有些慌神,忙跟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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