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汐淡然地在院外等著,沒過一會兒,便聽到了屋裡傳來了動靜。
有老人怒氣衝衝的罵聲:“我上回怎麼告訴過你的!你居然還偷錢,居然還偷錢,看我不打死你!”
有婦人想勸又不知道怎麼勸的聲音:“行…行了,孩子他爹,你,你彆下手太重了啊……”
有年輕婦人的哭啼聲:“爹,對不起,我就是沒忍住,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彆打我!娘救我呀嗚嗚嗚嗚……”
不過沒持續太久,錢家兩位老人都知道院子外還有人等著,他們忍下怒氣,將紀雲汐迎進了屋裡。
屋裡簡陋,隻有一張小小的桌子。
錢家兩位老人很是局促地在一旁站著,想讓紀雲汐坐,但看了看紀雲汐那身衣服,又沒好意思。
錢宜秀低著頭縮著腦袋縮在角落,眼角掛著淚痕,身子一抽一抽的。
偶爾抬起個小臉,往紀雲汐看一眼,然後又飛快垂下眼睛。
紀雲汐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裡。
那錢宜秀身形帶著婦人的嫵媚,模樣楚楚動人,能嫁入城裡人家,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那夫家,能在上京城開起麵館,還買了個挺大的院子,在普通百姓中,也算個小康家庭了。
以錢宜秀的娘家,就雙方家境來說,她姑且算是高嫁了。
紀雲汐看了看兩位老人,語氣和善地問:“我能單獨和她談談嗎?”
兩位老人自然同意,把此處空間留給了紀雲汐和錢宜秀。
紀雲汐從寶福那拿了個錢袋子,走到錢宜秀旁邊。
錢宜秀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身子,縮成一小團。
她並不認識紀雲汐,以她有限的智商,也猜不出紀雲汐的身份。
故而錢宜秀心裡正納悶著呢。
她昨日付了錢後很害怕,都沒敢回夫家,索性直接跑回了娘家。
回夫家怕是會被打死,回娘家雖然會被爹打,但……她爹不會下狠手就是了。再不濟,還有她娘在呢。
不過她回來也沒敢告訴她爹娘,而是直接到弟弟的房間躲了起來。
“這是你買衣裳的錢。”紀雲汐伸手,抓起錢宜秀纖細的手腕,將那袋銀錢塞進她掌心,“我還你了。”
錢宜秀猛地抬起頭來,看著紀雲汐,這才猜到來人的身份:“你,你你是紀三姑娘嗎?”
紀雲汐朝她微微一笑,頷首:“是。托你的福,昨日你丈夫婆婆砸了我一身雞蛋。”
“啊?”錢宜秀愣了愣,那錢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她丈夫她婆婆確實是乾得出這事的。
錢宜秀訕笑道:“……對,對不住啊。”
紀雲汐朝後頭看了一眼,寶福拿著個包袱過來。
紀雲汐接過包袱,把包袱也給了錢宜秀:“這件衣裳不是你昨日定下的那件,不過款式麵料都差不多,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
“啊??”錢宜秀,“這也送我嘛?”
紀雲汐:“是。”
錢宜秀是徹底茫然了。
還她錢還送她衣裳?
世上還有這好事?
紀雲汐收回手,問道:“我聽說,你從小就愛給自己改衣裳?”
錢宜秀拿著錢,抱著衣裳,沒什麼防備的點點頭:“嗯嗯。”
錢宜秀在錢木村的名聲一直不好。
她從小就愛美愛打扮,小小的小姑娘,就知道去摘花給自己插發髻上,衣服嫌醜,整日纏著爹娘要新衣服,後來還會自己動剪刀收腰,諸如此類。
錢木村的人家,都覺得這丫頭是個禍水,不是能過日子的人,都不願讓她過門,哪怕家裡兒子再喜歡。
錢宜秀也看不上,她一門心思往城裡跑。
後來,她便嫁給了如今的夫婿。
因為人家會給她買好看的首飾好看的衣服,但婚後也就沒怎麼買過了。
故而她就自己偷錢買。
紀雲汐一向認為,有些時候,垃圾是放錯了地方的資源。
她看著麵前的錢宜秀,又問:“那你為何從未想過當一名繡娘?”
錢宜秀理所當然:“我不喜歡刺繡啊。”
紀雲汐點點頭:“那成衣匠呢?”
錢宜秀疑惑:“成衣匠是什麼啊?”
紀雲汐有些無奈:“……就是裁縫。”
錢宜秀更疑惑了:“可裁縫都是男工,女子也能當裁縫嗎?他們不是不收女徒弟嗎?”
紀雲汐笑了下:“如果我說東蘊布莊收呢?你想來嗎?”
錢宜秀眼睛一亮。
在東蘊布莊學裁縫?!
她甚至都不想紀雲汐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當即點頭:“想!”
紀雲汐斂了笑,靜靜看著她:“但我有條件?”
錢宜秀一臉期待地問:“什麼條件呀?”
紀雲汐垂下眼眸,唇角勾了下:“和離。”
錢宜秀:“啊?”
和她丈夫和離?那她會被打死的!她不敢哇。
紀雲汐嗯了一聲:“拿到和離書,你直接去東蘊找掌櫃。拿不到,那便算了。”
留下這句話,紀雲汐沒再說什麼,轉身就欲走。
錢宜秀忙拉住她,小鹿般的眼睛裡一閃一閃:“三姑娘,你是說真的嗎?”
紀雲汐頷首:“是。”
錢宜秀又問:“那你能教教我,我要怎麼做,我夫君才能和我和離啊?”她覺得,這三姑娘辦法應該比她多。
可哪想,紀雲汐微微一笑:“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而後,她甩開錢宜秀的手,便離開了錢木村。
*
吳惟安今日從翰林院回來,先去了趟吳家其他人住的院子。
平日,他很少踏足。
他來到這處院子,也沒找任何人,而是去了雞窩。
吳家夫人養的一群雞,沒養多久,都還不是很大。故而雞群中有一公一母兩隻雞,就顯得格外突出。
這兩隻雞也仗著自己肥,儼然成為了雞群中的大哥和大嫂。
雞大嫂來這吳家不到一日,就下了兩個蛋。
蛋成色極好,又圓又大。
吳惟安掏走了這兩個蛋,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回去時,紀雲汐並沒有在家,院裡丫鬟都跟著她走了,雪竹也在她那染布。
毒娘子被紀明焱拉去他的院子看毒蜈蚣鬆土。
阿宅不知在何處,圓管事也不在。
故而這處院子,竟是隻有吳惟安一個人。
他輕歎了口氣,將兩隻雞蛋拿在手中轉來轉去。
轉到第二十二圈時,圓管事回了。
吳惟安站在窗裡,問他:“你去哪了?”
圓管事腳步一停,恭敬回道:“去賭坊取錢。”
這些日子,原先的方管事回來了,賭坊生意變得很好。故而有了那四家賭坊的盈利,他就沒找過公子拿錢了。
當然,賭坊的盈利都隻用來運作和應急,兄弟們的錢還是沒有還的。
但公子手上隻有一兩四……算了。
吳惟安哦了一聲:“這個點,毒娘子還沒回來做飯。你怎麼管的家?”
圓管事:“???”
今天公子火氣怎麼這麼大?
圓管事麵上保持恭敬:“她一見蜈蚣就什麼都忘了,我這就去喊她回來。”
“等等。”吳惟安喊住他,隨口問道,“夫人呢?
圓管事看了他家公子一眼,回道:“夫人去錢木村了。”
吳惟安微微挑眉。
昨日事發之後沒多久,麵館那家人的所有事情都查到了。
那錢宜秀,就是錢木村的人。
吳惟安稍微想了下,就明白了。
他搖搖頭:“這麼一比,我真善良。”
圓管事:“?”
他公子可能對‘善良’兩個字有什麼誤解。
“你家公子頂多就給他們澆澆肥,你家夫人直接想讓他們妻離子散。”吳惟安嘖了聲,“女人心,真毒。看來我日後要小心些。”
圓管事老臉一抽,想起昨晚的場麵,有點想吐。
他看了看他家公子,心想,公子他就一點都不覺得惡心,不想吐嗎?
為什麼反倒還一臉沾沾自喜?
圓管事不想待下去了:“公子,老奴去喊毒娘子。”
“你等等。”吳惟安喊住他,“她還回不回來用膳?”
圓管事:“夫人走前說,她順道去紀家田莊看看,晚膳就在田莊用了。”
吳惟安麵無表情:“哦。去,把雪竹也喊回來,吃完晚飯我練練你們。”
圓管事腿瞬間就軟了:“…………”
他們這些人的好輕功,可不是平白無故就有的。
……
這日,紀雲汐回到家中時,已經很晚了。
到院子時,她發現雪竹正一瘸一拐地掃地,臉色蒼白,似乎大病了一場。
紀雲汐輕輕挑眉,帶著些許疑惑進了臥房。
裡頭燭火都熄了,就留了根蠟燭。偌大的房間有些昏暗,但視物沒有問題。
床簾被拉下,朦朦朧朧中,能看見吳惟安背對著她而睡。
紀雲汐腳步放輕了些,往梳妝鏡走去,隻是在經過美人榻時,下意識一停。
隻見那美人榻間,端端正正放著一枚雞蛋。怕人看不到似的,旁邊還一左一右放了兩顆夜明珠。
紀雲汐:“?”
作者有話要說: 吳大:彆人送花我送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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