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筆寫寫畫畫的紀雲汐手一停,抬眼望過去:“我?”
吳惟安頷首:“嗯。”
紀雲汐懷疑吳惟安被紀明焱折騰到腦子糊塗了,她再次確認:“我不會武功,你要帶上我?”
吳惟安頷首:“嗯。”
紀雲汐:“……不去。”
吳惟安:“為何。”
紀雲汐無語:“我難道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
紀雲汐向來對以身涉險這事興趣不大。
再說了,她也不愛出門。
她非常討厭出門,特彆是在古代這種不發達的地方。
從上京城來涼州,有時在路上,好幾天不能洗漱。
更何況是葵水來的時候,簡直能把她逼瘋。
而她算了算日子,葵水就在最近。
她更是不會出門的。
吳惟安沉吟了片刻:“你確實是累贅。”
紀雲汐:“…………”
吳惟安:“不過幽山雖危險重重,但幽山腳下的火翎村卻異常熱鬨,有不少武林高手在此地聚集。市集上也常常有一些稀奇的物件出售。你可以待在那。”
紀雲汐想都沒想就拒絕:“不去。”
吳惟安:“錯過這次,怕是短期內不會有機會。”
據他所知,紀雲汐長這麼大,基本沒踏出過上京城的地界。
他有點想讓她多看看。
可吳惟安不會知道,來自現代的紀雲汐,什麼沒見過。
她上輩子當了紀總後,反而沒前頭那般忙了,也有了空閒時間。
沙漠、草原、雪地、海邊、雪山聖湖、熱帶雨林,甚至極光。
這些風景,紀雲汐哪樣沒看過?
她上輩子很喜歡看海,各地有名的海都走過,有時海邊彆墅一住就是一個月,最終海都看膩了。
紀雲汐依舊很堅決:“不去。”
吳惟安:“好罷。”
他再躺了一會兒,便開始起身安排‘身後事’。
在吳惟安開口說出今晚子時出發之前,沒有一人知道此事。
不過圓管事、毒娘子、雪竹、宅大人四人都習慣了。
很多打算,吳惟安向來不會事先告知,命令都下得猝不及防,基本很少給他們準備時間。
自然,也不會給敵人準備時間。
倒是紀明焱非常驚訝:“今晚子時?!可妹夫你今日剛受傷!此去幽山,路途遙遠,你身子骨可受得住?”
吳惟安笑了笑:“六哥放心,我現下已經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了。”
紀明焱還是很擔心,作勢要上去扒吳惟安的傷口,結果被毒娘子踮著腳尖一把揪住後脖子:“就你話多!子時就要出發,我們要準備的東西多著呢!”
紀明焱:“可是……”
毒娘子:“你再廢話,你就彆去了!我和公子去就行,金蟾蠱毒我一人就能解,根本也就用不上你!”
紀明焱立馬道:“那不行,你們不能丟下我啊!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火翎鳥尾花!”
毒娘子罵罵咧咧的快步離開,紀明焱生怕自己被丟下,忙匆匆忙忙回了房,開始以狂風暴雨之姿收拾包袱。
收拾著收拾著,他忽而想起白日三妹和他說的,讓他做好去幽山的準備。
誒?
三妹好懂他妹夫啊。
而另一邊,吳惟安繼續吩咐剩下的三人。
他對宅長老道:“你護好府內。”
宅長老低頭:“是。”
眼見公子要和其他二人交代,他道:“公子,可還有我的事?我能回去睡了麼。我年事已高……”
吳惟安:“滾。”
宅長老無聲無息地滾了。
雪竹一臉羨慕地看著宅長老離去的背影。
而吳惟安繼續和圓管事交代:“你能解決的事你解決,若是你解決不了……”
圓管事直覺將公子的話補上:“若老奴解決不了,就等公子回來……”
“不。”他望著前方的燭火,輕聲,“你找夫人。”
圓管事抬起頭:“什麼?”
吳惟安語氣平平地重複了一遍:“若是你解決不了,你去找夫人。她應該能解決。”
圓管事頓了頓:“是指府衙之事,還是……”
“所有。”
吳惟安淡淡道。
圓管事一愣。
公子這是要把他們背後的勢力,告訴夫人呐。
圓管事臉色一凜,恭敬道:“是。”
而後,吳惟安看向雪竹。
原先冷若冰霜的臉上,忽而露出慈愛的麵容。
雪竹今年十四了。
去年還矮他一個頭不止,可家裡夥食好起來後,雪竹又被紀雲汐那些丫鬟喂來喂去,個子如竹子般節節高,已經和他一樣高了。
吳惟安將人皮麵具拿出來,遞給雪竹。
雪竹望著公子的臉色,心下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他猶豫地伸手接過。
吳惟安道:“這張人皮像我九分,我不在涼州這些日子,你就是我了。”
雪竹:“???”
吳惟安麵具早就準備好了,可他一直沒物色到合適的人。
畢竟個子和他一樣高,又信得過的人,不太好找。
可前段時間他發現,這個小時候矮矮的雪竹,已經和他一樣高了。
吳惟安伸手,拍了拍雪竹的肩:“你辛苦了這麼多年,接下來躺床上好好‘養傷’罷。”
雪竹瞪大雙眼,露出幾分驚慌,乾巴巴道:“公子,我……”
“不能回絕。”吳惟安鬆開手,淡淡掃了雪竹一眼,“這是死令。”
雪竹的眼,光芒一寸寸消失。
讓他躺床上?
讓他一直躺床上?
讓他一直一直躺床上?!!
想到什麼,吳惟安又補充了一句:“你到偏房養傷罷,對外就稱,夫人怕弄傷我傷口,故而分房睡。而我不忍夫人睡在偏房,特地自己去了偏房。記下了?”
雪竹機械地點了下頭。
圓管事一旁聽著,還是不太放心:“公子,就讓我和雪竹跟著你們一道前往罷。”
他原以為,他們是要一起去的,可不曾想,公子就沒打算帶他們。
吳惟安:“我說了,你們留下。”
圓管事:“可是公子,此去幽州危險重重,老奴不太放心。我和雪竹不上幽山,就在火翎村等。”
雪竹聞言,跟著猛點頭。
吳惟安淡淡掃了兩人一眼:“我原先確實是這麼想的。”
雪竹的眼,下意識微亮。
“可是。”他垂眸,不知想起什麼,笑了一下,“……算了罷。”
圓管事道:“可是公子,毒娘子和紀家六爺輕功和毒功雖好,但身手次了些。”
吳惟安眉毛輕佻,冷笑:“你們就不次了麼?在我眼裡,你們也都是累贅。你說我是帶兩個累贅好,還是帶四個累贅好?”
圓管事徹底沒話了。
雪竹想起五皇子府那晚的事,也沒話了。
在公子麵前,他們身手確實都很次。
公子其實,一向都不用他們保護。
離去之前,吳惟安道:“有什麼事,都聽夫人的罷。另外……”
他朝門口走去,聲音跟著悠悠而來。
“護住夫人。”
“謹記。”
……
知道他們三人要離開,紀雲汐也未睡下。
她讓寶福給三人都再確認一遍物資。
衣裳,一些急救藥材,當然,還有一些銀兩。
夜,愈發靜謐。
吳惟安提著包袱,立於房間,對紀雲汐道:“我讓他們有事都找你。”
紀雲汐頷首:“放心。”
吳惟安重複了一遍,一字一句道:“是所有事。”
紀雲汐微愣。
兩人之間說話一向不用說得很清楚。
紀雲汐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臉上露出一分訝異:“所有事?”
吳惟安低低嗯了一聲,淺淺笑道:“你不是一向很好奇我在做什麼?”
紀雲汐深深地打量著他。
半晌,她說了聲:“行。”
吳惟安抿了下唇:“走了。”
說完後,他轉身離開,可走了幾步,不知想到什麼,又去而複返。
吳惟安走到她麵前,低下頭,在她耳側輕聲問道:“若是我回不來,你會如何?”
鼻尖均是他身上傳來的藥味,她透過他的左肩,望向外頭深深的夜色,麵目平靜道:“為你立碑。”
“嗯。”他輕聲,“然後呢?”
紀雲汐抬眸,映入他幽深的眼眸中:“若能再尋到合適的人,另嫁。”
吳惟安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真是沒良心啊。
他輕笑了聲,眼中幽深如海浪翻湧,一潮更比一潮高。
忽而,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重重咬上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