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瀚被逗得直樂,就連淡定如胡曦嵐都以拳抵唇,輕笑出聲,“程兄,等下了早課,我讓人給你請位郎中來。”
程岩婉言謝絕,“多謝胡兄好意,但我隻是扭傷,不必請郎中了。”
莊思宜一直待到夫子來了講堂才離開,臨走前,他不忘跟夫子簡單提了程岩的情況,夫子心領神會,當日課上便講了《史記》中與孫臏相關的桂陵、馬陵之戰,期間還有意無意地瞟了程岩幾眼。
程岩:???
他隻是扭腳而已,並沒有被剔除膝蓋骨。
這日晚課後,莊思宜正在收拾東西,陸清顏便找了上來,“莊兄,我聽聞程兄昨日好像扭到了?恰好我這裡有一盒父親從南疆帶回來的跌打損傷藥,藥效極佳,你……要不要跟我回寢舍拿?”
莊思宜知道陸清顏的父親乃有名的鹽商,陸清顏從小生於富貴,見多識廣,能看中的東西必然不差。
但他此時急著要去接程岩,便道:“能請陸兄代勞跑一趟,送來我寢舍嗎?”
陸清顏微一垂眸,複又淺笑,“當然。”
那一瞬間,莊思宜莫名有種熟悉感,但細細一想卻毫無頭緒。
但他發現今日的陸清顏竟身著一件布衣,不禁有些奇怪,可跟他不相乾的人,他也沒空多操心。
於是他謝過陸清顏,匆匆跑出了講堂。
晚上,陸清顏如約而至。
當時程岩正跟阮小南討論著一篇文章,聽說陸清顏來了,程岩當即蹙眉,“他來作甚?”
“我讓他來的。”莊思宜說了陸清顏送藥一事,程岩聽了沉默半晌,問道:“你跟陸清顏很熟嗎?”
莊思宜見程岩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猛然想起來阿岩似乎不喜陸清顏,便斟酌著說:“不熟,一般。”
程岩扶著書案站起來,笑了笑,“我與他半點不熟,便不想欠他人情。”
他說得如此直白,讓莊思宜有些為難,“但你的傷……”
程岩淡淡道:“我的傷本就不重,即便不用藥,時間長點兒也能痊愈。我謝他心意,也知你是為我著想,但,真的沒必要。”
莊思宜見程岩態度堅決,隻得點頭,“阿岩你且歇著,我去跟他說。”
等人一走,程岩頓時沉了臉,他不知陸清顏到底有何目的?但終歸意不在他。
“阿岩?你不喜歡陸清顏嗎?”程岩表現得太過明顯,就連阮小南都察覺出了。
程岩被直問心事,略有些尷尬,但他也不願掩飾,“嗯,不喜歡。”
他以為阮小南會追問原因,誰知對方卻道:“太好了!我也不喜歡。”
程岩反倒好奇了,“為何?”
阮小南:“哼!學渣!”
程岩:“……”
外間,陸清顏手中正捧著枚玉匣,玉是上好的白玉,可見其中藥物貴重。
見了莊思宜,陸清顏便笑著說:“我曾跟一位老大夫學過幾手推拿之術,待會兒需要我幫忙嗎?”
莊思宜麵露歉意,“多謝陸兄,不過阿岩傷勢已好轉許多,此等好藥你還是收著吧。”
陸清顏笑容一僵,見莊思宜突然改口,心中有了猜測,“是程兄不願接受嗎?”
莊思宜當然予以否認。
“是嗎?”陸清顏苦笑,“我隻是擔心程兄對我有誤會。”
莊思宜正要開口,卻見林昭抱著書回來了,對方聽見了陸清顏的話,當即豪爽道:“陸兄多慮了!程兄都不認識你。”
陸清顏:“……”
不知第幾次被林昭堵得沒話講,陸清顏心知今日不能如意,隻得不甘不願地告辭。
秋風來,掃過他的衣袂,讓陸清顏的背影顯得格外蕭瑟……
而他身後的莊思宜不知為何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一片幽深。
等到又一次休沐日到來,程岩終於能下地走路了。他此前便和莊思宜說好,要陪對方去榕樹村看看。
於是,兩人一大早就乘著馬車出發了。
剛一進村口,他們就見到了此來要找的人——蘇念秋。
蘇家雖不如莊家底蘊深厚,但蘇老爺也是京中三品大員。
身為蘇家嫡女,蘇念秋自幼備受嬌寵,可此時的她看起來竟與尋常農婦一般,提著一籃子臟衣裳,似要往溪邊去。
“蘇念秋!”莊思宜大吼一聲。
前方的女子一僵,緩緩轉過頭來。
估計是蘇念秋認出了莊思宜,下一刻,她竟挺著肚子,拔腿就跑!
莊思宜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任程岩在身後喊他也不停步。
兩人跑得太快,快到程岩懷疑蘇念秋是不是個假孕婦?
眼見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程岩擔憂不已,他害怕莊思宜在激憤之下會做出傷人傷己的事。
沒辦法,他隻能拖著尚未痊愈的半殘腿,忍著疼跟了上去。
然等程岩找到兩人時,發現劇情已發展到生死時刻。
隻見蘇念秋站在溪邊,正衝著莊思宜哭喊道:“彆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而莊思宜也不負程岩的“期待”,冷笑著逼近蘇念秋,“你跳,我就看著你跳,反正你早就是個死人了。”
此刻,蘇念秋麵上悲憤又決然,儼然真有死誌,可莊思宜卻渾不在意,仍步步緊逼。
就在雙方之間隻有半丈距離時,突然,莊思宜感覺後背被砸了下。
他下意識回頭,就見一塊混雜著乾草的牛糞碎在腳邊。
而不遠處,是程岩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