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琢磨著,婦人又道:“民婦深知大人為難,大人隻要能為我們安排住處,其它方麵,我們與男子一樣便可,他們做什麼,我們也能做。”
程岩微一挑眉,“你們村有多少人願意來武學?”
婦人:“加上民婦,約有三十餘人。”
程岩:“此事我需要與負責武學的梅先生商議,若他無異議,我自然無異議。”
其實從本心而言,程岩是支持女子入武學的。一來,原本關於馮家村的傳說中就有女性上戰場;二來,有了宅男記憶的他,很清楚女人身上有多大的能量,何況還是如羅寡婦這般心性堅韌,勇於決斷的女子。
男人有保護女人的義務,但若女人也有自保的能力,會減少更多的悲劇。
但他能接受,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接受,因此,他隻有先詢問梅堯白的意見,若對方不允,他再試著說服。
但梅堯白比程岩所想更為開明,或許是對方也曾經曆過類似的悲劇,此時感同身受,竟一口答應下來,並且深深佩服羅寡婦的勇氣。
他感歎道:“當遇見倭寇海匪,若人人都能提起武器反抗,久而久之,那些畜生斷然不敢如此放肆。”
程岩笑著拱了拱手:“梅先生大義。”
等程岩與梅堯白告彆,正要走出武學大門,忽然被人叫住了。
他回頭一看,表情瞬間變得微妙,因為喚他的正是梅堯白的女兒梅清芷。對方也隨著梅堯白來到了曲州,如今正住在武學中。
程岩稍有些猶豫,但還是停了下來,問道:“梅姑娘可有事?”
梅清芷比起上一回見麵清減了不少,麵色也有些病態的蒼白,她勉強笑了笑:“程大人,上次的事……民女十分抱歉,尤其愧對莊公子……”
程岩很不喜歡梅清芷提到莊思宜,那是一種隱秘的占有欲,但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於是耐著性子道:“事情已經過去了,梅姑娘不必掛在心上。”
梅清芷微一抿唇,似乎做了什麼決定,道:“程大人,民女想見一見莊公子,不知您是否方便帶個話?”
程岩一愣,下意識就想拒絕,可話未出口,他又想,自己為何要著急拒絕呢?
是擔心梅清芷改變主意要和莊思宜好,還是擔心宿命又將莊思宜和梅清芷捆綁在一起,他這不是杞人憂天嗎?
他日日和莊思宜在一起,能深刻地感受到對方有多在意他,喜歡他,他這些擔心和不安,難道不是對莊思宜的不信任?難道不是侮辱了對方赤誠的心意?
那一刹那,程岩忽然茅塞頓開,他淡淡一笑,“我會幫你帶話,但見或不見,要看思宜的意思。”
回府後,程岩便將梅清芷的請求說了,莊思宜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她要見我,無非是要找我打聽莊思輝的事。我聽說梅先生為她挑了戶人家,如今她還死撐著不願意嫁,但梅先生那個人嘛……總之,她多半是撐不住了。”
程岩一怔,“那你見她嗎?”
“見。”莊思宜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我總不能讓莊思輝繼續耽誤人家不是?”
程岩一皺眉,“你就知道莊思輝不願娶麼?”
莊思宜笑了笑,“我今年二十有五,卻一直未娶,那是因為我有岩岩了。但莊思輝比我還大,你猜,他為何還未娶?”
程岩搖了搖頭,前生時莊思宜很少提到莊家人,他對莊思輝的經曆並不了解,隻知道對方娶了個京官之女。
莊思宜:“其實莊明和早就幫莊思輝訂好了親事,隻是人家姑娘如今才十一歲。”
程岩:“……”年齡是不是差得有點兒多?
莊思宜嘲諷地笑了笑,“三皇子……不對,現在應該稱之為三王爺了。三王爺有一獨女,生下來就不太好,倒不是什麼大毛病,隻是腦子比旁人笨些。但此女乃是三王爺最心愛的側妃所出,可惜因為難產,側妃生下女兒後便撒手歸西了。
“三王爺對他的女兒十分疼愛,但對方又生來不妥,縱然是皇家貴女,日後的親事也難免讓人操心。”莊思宜表情不屑,“我那位二叔你也知道,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他聽聞此事後便動了心思,因為那時儲位未定,三王爺又頗受先帝信重,他便想要壓一回寶。”
莊明和知道莊敏先絕不會同意,於是先斬後奏,這件事讓莊敏先極為生氣,但大局已定,加上莊敏先還想要培養莊明和,便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沒多久先帝立了太子,對太子極為寵愛,但頭幾年莊明和並未死心,直到太子儲位越坐越穩,他才知自己壓錯寶了。”莊思宜心道他這位二叔最像曾祖父的一點,就是為了利益可以犧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至親骨肉,隻是莊明和的利益在他自己,而莊敏先則隻為了莊氏。
“縱然壓錯寶,三王爺依舊是先帝親子,加之有曾祖父壓製,莊明和也沒有辦法退婚。好在三王爺的女兒尚還年幼,此事便一直拖著。”
程岩聽了前因後果,著實無語,這莊明和未免也太無恥了把?但想到莊思輝後來的親事,他道:“如今先帝已逝,三王爺和皇上並無多少兄弟之情,前不久已去了封地,你二叔他是不是……”
“是,他正琢磨著退婚。”莊思宜道:“不過此事得從長計議,一時半會兒退不了,莊思輝想要娶媳婦兒還得等上些時日。可就算莊思輝退了親事,如今梅先生無官無職,又無心仕途,依莊明和一貫的短視,也不會同意莊思輝娶梅清芷。”
程岩皺了皺眉,“這些事你怎的先前不和梅家人說?”
莊思宜唇角一勾,露了個壞笑,“她既然汙蔑我,我便讓她吃點兒苦頭好了,反正梅先生也不會縱容她胡來。”
程岩順口道:“心眼兒真小。”
莊思宜拉過程岩的手,一臉委屈:“我心裡早就被岩岩填滿了,當然小了。”
程岩很想矜持地冷漠以對,可實在扛不住莊思宜的“糖衣炮彈”,忍不住笑起來。隻是隱隱覺得此刻這一幕,他和莊思宜莫名有些“狗男男”的既視感……